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黄昏以后，刘宗min和袁宗第来到洛yang西关，李过和张鼐来到北关。李过和袁宗第的骑兵都改作步兵，携带着云梯，an照白天选好的爬城地点，等候在城壕外的民宅院内。掩护爬城的弓弩手和火铣手都站立在临近城壕的房坡上，只等一声令下，千百弓、弩和火铳对准城tou齐she1。张鼐的骑兵列队在西关和北关的大街上，肃立不动，而他本人却立ma北关，注目城tou，观察着守城的官军动静。虽然曾经同城内的官军接上线，官军情愿内应，但是城外义军仍然zuo好了不得已而qiang行爬城的准备。

大约在一更时候，有人在西门北边的城tou上向城外呼唤：“老乡，辛苦啦！想进洛yang城玩玩么？”

城壕外的屋脊上立刻有人回答说：“老乡，你们也辛苦啦。我们正在等着进城，你们一开门，我们就进去。老乡，劳劳驾，把城门打开吧。”

城上笑着回答说：“你们想的怪mei！我们得进gong去问一问福王殿下。他要是说可以开城门，我们就开；他要说不能开，我们就得听他的。他今天拿chu来一千两白huahua的银子犒赏我们，官长一个人分到一两，少的八钱，当兵的每个人分到了一钱多一丁点儿银子，咋好不替他守城？咋好不替他卖命？”

城上城外，一片笑声。有片刻工夫，城tou上在纷纷议论，城壕外也在纷纷议论。随即，城外边有人亲热地叫声“老乡”说：

“听说福王的钱多得没法数，比皇帝的钱还要多。你们怎么不向他要呀？嫌rou太fei么？怕鱼刺扎手么？”

城上回答说：“嗨，老乡，我们要，他能给么？福王爷的银钱虽然堆积如山，可是他还嫌向小百姓搜刮的不够哩！王府是狗-衙门，只进不chu。我们如今还穿着国家号衣，怎么办呢？等着瞧吧。”

城外问：“老乡，听你的口音是关中口音，贵chu1哪里？”

城上回答：“不敢，小地名华yin。请问贵chu1？”

城下答：“呀，咱们还是小同乡哩！我是临潼人，可不是小同乡么？”

城上快活地说：“果然是小同乡！乡亲乡亲，一离家乡更觉亲。大哥，你贵姓？”

城下：“贱姓王。你呢？”

城上：“贱姓十八子。”

城下：“啊，你跟我们闯王爷原是本家！”

城上：“不敢高攀。不过一个李字掰不开，五百年前是一家。”

城下：“小同乡，你在外吃粮当兵，日月混得还好吧？”

城上：“当兵的，过的日子还不是神仙、老虎、狗！”

城下：“怎么叫神仙、老虎、狗？”

城上：“不打仗的时候，也不下cao2，游游逛逛，自由自在，没人敢guan，可不是赛如神仙？看见百姓，愿杀就杀，愿烧就烧，愿抢就抢，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搂到怀里，她不肯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chu来，可不比猛虎还凶？一旦打了败仗，丢盔抛甲，落荒而逃，谁看见就赶，就打，可不是像夹着尾ba的狗一样？”

城上城下，一阵哄笑。跟着，城上有人低声警告说：“dao台大人来了，不要说话！”那个华yin人满不在乎地说：“guan他妈的，老子现在才不怕哩！他不发老子饷，老子骂几句，看他能够把老子的…咬了！”他的话刚落音，旁边有人显然为表示支持他，故意大声说：

“如今李闯王大军围城，他们zuo大官儿的shen家难保，也应该识点时务，杀杀威风，别他妈的把咱们小兵们得罪苦了。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城下故意问：“老乡们，有几个月没关饷了？”

城上那个华yin人调pi地回答说：“唉，城下的老乡们，你听啊！…”

城上正要用一首快板说chu官军欠饷的情况，忽然有一群人在月光下大踏步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人向士兵们大声喝问是谁在同城外贼人说话，并威胁说，再敢luan说，定要从严追究。那个华yin人大胆地迎上去说：

“dao台大人，你来得正好。我们的欠饷到底发呀不发？”

分巡dao王胤昌厉声口答说：“目前liu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an功升赏么？”

华yin人高声嚷叫说：“从来朝廷和官府的话都算放pi，我们当兵的gen本不信。你现在就发饷，不发饷我们就一哄而散，休想我们守城！弟兄们，今夜非要王dao台发饷不可，休怕zuo大官儿的在咱们当兵的面前耍威风，以势压人！”

城tou上一片鼓噪索饷，有很多人向吵嚷chu1奔跑，又有人从人堆中挤chu来，向北门跑去。鼓噪的士兵将王胤昌和他的左右随从们裹在中心，一边谩骂着，威胁着，一边往西北城角移动。西门外，袁宗第han着笑看看刘宗min，说：

“咱们快进城了。”

宗min笑着回答：“快到时候了。你吩咐弟兄们再同城上搭话，准备抬云梯靠城。”

北门外，李过和张鼐立ma北关，起初只听见西城tou上和城外不断说笑，后来听见士兵鼓噪，吵吵嚷嚷地向北城走来，而北城也有人在奔跑，呼叫，有人喊着：“给兵主爷①让路！闪开！闪开！”又一群人匆匆地往西北城角赶去，显然是总兵王绍禹亲自去解决纠纷。张鼐急不可耐，向李过小声问：

①兵主爷－－明代下级军官和士兵对总兵的一zhong尊称。

“大哥，趁这时叫弟兄们靠云梯爬城怎样？”

李过冷静地回答说：“莫急，莫急。很快会让你顺利进城，连一支箭也用不着放。”

张鼐说：“趁现在城上士兵鼓噪索饷，我们的弟兄蜂拥爬城，城上决不会有人抵抗。快一点儿进城不好么？”

李过倾听着西北城角的吵嚷，注目城上动静，嘴角liulouchu若有若无的一丝微笑，若不在意地回答说：“快了，快了。你听着城内的二更锣声。大概快到二更了吧？大概快啦。”

总兵官王绍禹在一群亲将亲兵的簇拥中骑着ma奔往西北城角。由于他的心情恐慌、jin张，加上年老ti虚，呼哧呼哧直chuan气。这西城和北城的守军全是他自己的bu队，他得到禀报说那胁持王胤昌、大呼索饷的还是他的镇标亲军。他想趁着士卒刚刚鼓噪的千钧一发时机，亲自去解救王胤昌，使事情不至于完全决裂。当他走进鼓噪人群时，看见变兵们jin扭着分巡dao的两只胳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举在他的脖颈上，喝叫他赶快拿chu饷银，饶他xing命。王胤昌吓得牙齿打战，说不chu话来。王绍禹想说话，但士兵们拥挤着，喧闹着，使他没有机会说话。王绍禹shen边的中军参将大声叫dao：“总兵大人驾到！不要嚷！不要嚷！不得无理！”立刻有一个士兵愤怒地反驳说：

“现在李闯王的人ma就在城下。我等chu死为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叙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若要撒手放开，破城陷藩①与我们jiba相干！事到如今，哪怕他总爷？兵爷？”

①陷藩－－陷没藩王。

一个军官怕王绍禹吃亏，推他说：“此刻不是老总兵说话的时候，赶快离开！”

王绍禹的一bu分亲兵随在士兵群中鼓噪，一bu分簇拥着他的坐骑从城角小路下城，赶快逃走。有人举刀去杀王胤昌，被王的亲兵挡了一下，砍成重伤。那个亲兵随即被变兵杀死，而王本人却在混luan中被左右救护，逃下城去。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