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伏地叩，着泪，且拜且呼：“谢皇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承畴不免突然生许多猜疑，推开白如玉，披衣坐起。

洪承畴叹了气，几乎说来自己是“赧颜苟活”但是话到边就赶快咽了下去。在南朝总督的那些年月，他常常小心谨慎，怕自己的左右有崇祯皇帝的耳目，将他随便说的话报东厂或锦衣卫，转奏皇上；如今来到北朝，居嫌疑之地，他更得时时小心。尽这个白如玉是他的仆，同床而眠，但是他也不能不存戒心，心中的要话决不吐。白如玉等不到主人回答，会到主人有难言心情，便想拿别的话题消解主人的心中疙瘩，说：

“朕今日召见你们，并未服上朝的衣冠，又不亲自赐宴，并不是有意慢待你们，只是因为关华惠恭和元妃死去还不满周年的缘故。”

洪承畴和祖大寿等叩说：“圣恩优异，臣等实在愧不敢当，虽死亦无憾矣！”

大政殿前击鼓奏乐，皇太极起还。礼官吩咐洪承畴和祖大寿等下去休息，但不能远离。过了半个时辰，中传上谕，赐洪承畴、祖大寿等宴于崇政殿，命多罗贝勒多择、固山贝博洛、罗托、尼堪，以及内大臣图尔格等作陪。宴毕，洪承畴等伏地叩谢恩，退大清门外。忽然，皇太极又命大学士希福、范文程、刚林、学士罗硕等追了来，向洪承畴和祖大寿等传谕：

第二天辰时以前，洪承畴骑到了大清门外。满、汉官员已经有一分先到，其余的不过片刻工夫也都到了。鼓声响后，礼官传呼：满、蒙诸王、贝勒、贝、公、内院大学士和学士、六从政等都人大清门，在大政殿前排班肃立，朝鲜国的世、大君和陪臣也在大政殿前左边肃立。礼官最后传呼洪承畴和祖大寿一族的几位投降总兵官也人大清门内，地位较低的群臣仍在大清门外肃立等候。洪承畴刚刚站定，凤凰楼门外又一次击鼓，清国皇帝皇太极带着他的只有五岁的儿福临，由一群满族亲贵组成的御前侍卫扈从，走凤凰门，来到大政殿。他没有走殿内，侍卫们将一把鹿角圈椅从殿中搬来放在廊檐下。他坐在圈椅中，叫福临站在他的右边。大政殿前文武群臣，包括朝鲜国的世和大君等，一齐随着礼官的鸣赞向他行了一跪三叩礼。他用略带困倦的睛向群臣扫了一遍，特别在洪承畴的上停留一下，角似有若无的一丝微笑，然后对大家说了些话，一位官员译为汉语：

“洪承畴和祖大寿等已经归降，松山、锦州、杏山、塔山四城都归我国所有。谢上天和佛祖保佑我国，又一次获得大捷。上月朕已经亲自去堂祭天。今日朕要率领你们去实胜寺烧香礼佛。明国朝政败坏，百姓到作，看着江山难保。我国国势日，如日东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上有上天和佛祖保佑，下有你们文武群臣实心事，朕不难重建大金太宗的伟业。今去烧香礼佛，你们务须十分虔诚。午饭以后，你们仍来大政殿前，陪洪承畴观看百戏。朕也将亲临观看，与你们同乐。”

“老爷，从今后您会建大功，立大业，吉星照，官运亨通。为何又不兴了？是我惹老爷不如意么？是我…”

洪承畴一惊，从枕上抬起问：“中明日可有何事？”

“老爷，听说朝廷要另外赏赐您一大的公馆和许多东西，还要赏赐几个女，要您快快活活地替皇上事。听说老爷您最喜女…”

衣料，黄金和白金，氇氇和毡毯、红毡帐房，骏、雕鞍、宝弓和雕翎箭，虎和豹，巧的琉璃灯和明角灯，各名贵瓷，各工细木家，镀金盔甲，镶嵌着宝石的苗刀，等等。皇太极命洪承畴和祖大寿等坐在大清门外，将降将们献的东西看了一遍。洪承畴因为是仓猝中突围被俘，所以无可献。但是心中明白，皇太极是要他看一看祖大寿等许多将领的降顺诚心，意不在。

看过贡献的名贵东西之后，有官员传上谕：“祖大寿等所献各，见忠心。朕一概不纳，你们各自带回去吧。”祖大寿等降将赶快跪在地上再三恳求说：“皇上一不受，臣等实切不安。伏望稍赐鉴纳！”皇太极念他们十分诚恳，命内务府酌收一二件，其余一概退还。

“内院的来人不肯说明，只传下那一句话就走了。”

皇太极望着洪承畴诚心激，心中欣，又一次从角微笑。随即他率领满、蒙贵族和各族文武大臣，骑往盛京西城外的实胜寺烧香礼佛。他和满、蒙大臣都照本民族习俗脱掉帽，伏地叩，而汉族大臣和朝鲜国世。大君及其陪臣则照儒家古制，行礼时冠带整齐。在这个问题上，皇太极倒是襟开阔，并不要求都遵守满洲风俗。礼佛完毕，回到城中，时届正午，皇太极自回皇。满、蒙。汉各族文武大臣和朝鲜世等将他送至大清门外，一齐散去，各回自己的衙门或馆舍。

忽然有守门仆人站在房门外边叫：“启禀老爷，刚才内院差人前来知会，请老爷明日辰牌以前到大清门外等候，大衙门中有事。”

午后不久，朝中各族文武大臣、满、蒙贵族、朝鲜国世、大君和陪臣，都到了大清门内，照指定的地方坐下，留着中间场。洪承畴虽然此时尚无官职，却被指定同内三院大学士坐在一起。大家坐定不久，听见凤凰门传来咚咚鼓声，又赶快起立，躬低，肃静无声。忽然，洪承畴听见一声传呼：“驾到！”他差不多是本能地随着别人跪下叩，又随着别人起，仍然不敢抬。在刹那间，他想起来被他背叛的故君，不免心中一痛，也为他对满洲人跪拜到羞耻。但是他的思想刚刚打个回旋，又听见一声传呼：“诸臣坐下！”因为不

回到公馆，洪承畴的心中一直没法平静。从昨天起，他剃了，改换了满洲衣帽；从今天起，他叩见了清国皇帝，正式成了清臣。虽然皇太极用温语勉，并且赐宴，但是是非之心和羞耻之念还没有在他的上完全消失，所以他不免暗暗痛苦。这天下午，有几位内院官员前来看他，祝贺他蒙皇上优礼相待，必被重用无疑。他颜笑，和新同僚们揖让周旋，还说了多次激皇恩的话。到了晚上，当白如玉服侍他脱衣就寝时候，看见他郁郁寡，故意偎在他的前，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