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梅不像往日那样不许她说，但是转过去，遥望着小河岸上的几棵垂柳。兰芝打量一慧梅的神情，继续小声说：

在健妇营同妹们见面之后，大家都纷纷向她贺喜，但人人都看她的心中有苦，很留恋健妇营。因为太已经偏西，她在健妇营不能久停。临离开时，她对目们嘱咐一些关于如何练兵的话，不要大家远送，只叫慧琼单独送她到小河边。

“多险啊，谢天谢地！”

兰芝又说：“俺张鼐哥有心腹话也会对他的亲兵目王新吐一两句。你猜他对王新怎么说？”

“没有受伤。”

慧琼不完全懂得她的心思，没有声，等待她再往下说。可是她好长一阵没有再说话，许多新旧往事一古脑儿涌上心。三天前同张鼐在此小立闲话的情景，犹在前，她不曾忘记他们当时相对无言的幸福和发窘，窘得她呼很不自然，心张动。她还记起来，她在商洛山中了毒箭后张鼐如何去看她，第二次攻打开封时，她误听说张鼐受重伤时心中如何害怕和难过，如何飞奔往张鼐驻地看他。…慧

慧梅的心中更加到酸痛，默然无言，害怕兰芝看见她的睛，转望着西南雾蒙蒙的群山，在心中暗暗说：“就在那儿！”过了一阵，她才重新看着兰芝，小声说：

吞在肚里！”慧梅揩去泪，转向慧琼说：“琼妹，我本来有话要对你说，可是没有时间了。我上要到健妇营同众妹们见见面，你跟红霞快回去准备一下。我看过健妇营以后不再回这里，就从河边岔路回他的驻地去。好，你们上走吧。”

“你见到张鼐哥，要劝他保重，留待日后在战场上为闯王力报效。”

“梅，前天你嫁，你知俺张鼐哥在什么？”

慧梅同兰芝回到夫人面前辞行，并说她要去健妇营同众妹们见见面。夫人因为她已经是了阁的姑娘，将她送大门，嘱咐她早回袁姑爷驻地，望着她同一群女亲兵骑快走下河滩，才回上房。

慧梅没有声，也没有，但兰芝从她的神中知她心中同意。

兰芝问：“梅，我对他说这话是你说的，行不行？”

“他没有受伤？”

“前几天我们还在这儿站过，折了一支桃在鬓上，如今可不是像一场梦！”

兰芝接着说：“要是别人，准会被老虎咬死。可是张鼐哥真行，他看见躲闪不开，就将向下一猫，－－亲兵们没看清，以为他倒了下去，－－向老虎的脖下边刺了一剑。老虎负了重伤，回逃跑。张鼐哥赶快取弓搭箭，向老虎去。老虎连中两箭，倒在地上。”

慧梅单独同兰芝在一起，她有许多话想对兰芝说，但又不愿说。当她初到夫人边时，兰芝还很小。她常常将兰芝抱上小，下时也由她抱。后来她又教兰芝学剑，学，学各武艺。如今兰芝已经十五岁，没料到她代替兰芝嫁给袁时中，从此离开了闯王老营，割断自己心中和梦中同张鼐相连多年的绵绵恩情。慧梅心中酸楚，地拉着兰芝的手，用饱情的睛望着她的纯洁和稚气的脸孔，嘱咐她以后好生练武艺和读书识字等毫不新鲜的老话。她嘱咐一句，兰芝轻轻地一下。尽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话，可是因为慧梅以后再也不会同她在一起了，所以兰芝能够从这些话中听来特别的情。她从慧梅泪的睛里能猜到慧梅怀着难以的伤心和挂念。她想将张鼐的情况告诉慧梅，但又怕慧梅不让她说。在往日，每当她向慧梅谈到张鼐，慧梅总是板着脸孔不愿听，责备她说：“小姑娘家，说男人的事有啥意思！”可是此刻，兰芝实在忍不住，先向左右望望，幸好左右没人，随即大胆地问：

“他对王新说：‘我觉着人活在世上没意思，在去打猎的路上想着不如叫老虎咬死的好。谁知遇到老虎，我不再想死，忽然勇气百倍，将老虎除掉了。’梅，这话是王新背着别人启禀夫人的，给我偷听到了。”

她在三天前同张鼐相遇的地方停住，让亲兵们离开她稍远一，然后同慧琼下，立在桃树下。对慧琼说：

“他伤得很重么？”

“他怎么说？”

慧梅的心中一惊，脸灰白，恍然醒悟：“啊，天呀，今日老营中的上下人们都故意对我隐瞒着张鼐的不幸消息！”她的手心冒冷汗，赶间：

“梅，你嫁的那天中午，袁夫满会待客，听说拿几百两银托曹帅的老营代办酒席，给闯营和曹营的大小将领都下了请帖。张鼐哥推说疼，上不舒服，没有赴席。就在你嫁的那天早晨，他听说西南十几里远的山中了猛虎，已经吃了一个人，咬死了一。他怕袁家派人来请，一吃过早饭就带着十几个亲兵打猎去了。到了中午时候，果然遇到了猛虎。那时张鼐哥以为找不到猛虎了，下休息，亲兵都不在边。冷不防猛虎从草中蹿，纵向张鼐哥扑来。因为太近，弓箭已经没用。张鼐哥向旁边树后一闪，使猛虎扑了个空。他随即一剑砍去，削去了猛虎的一段尾。猛虎已经第二次扑到他的边，张着血盆大嘴向他咬来，同时两只前爪差不多抓住他的前衣服。亲兵们已经看见，来不及救他，只见他倒了下去，大家惊叫一声，呐喊着向猛虎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