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又命李过率领攻城人驻扎到城外，城内只留一千五百人：老府一千人，曹营五百人。刘宗留在城内，由田见秀协助他，主持城中一切大事。

“你要告诉弟兄们，我们打商丘原不是为着抢劫，也不是为着烧杀，只图一时之快。如今我们是在打江山，行事要像个打江山的样。要为民除害，不能扰百姓。今天我看见有许多老百姓被杀了。虽然抗拒的要屠城，可是实际上从来不屠城，只杀那些公然抗拒的人，并不多杀无辜。我从西门去时，看见路边躺着妇女尸，有的也被扒掉了。这在老府的将士中是严厉禁止的。可是如今人杂，到底是谁的坏事，一时说不清楚。你要严令你手下的将士：不是谁，都要严遵军令，我的晓谕办事。封刀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封刀以后，再不许有烧杀的事儿发生。”

金星赶快问：“抓到梁云构①家的人了么？”

闯王是东主，尽在军中位尊无比，却是早早地便来了。罗汝才每次赴宴，不是什么人请客，他都是照当时的社会风习，不守时间，需要一再请“光临”很晚。今天上午他在自己的大军帐中同下赌博，兴致很，所以更不肯时早来。倒是袁时中不敢怠慢，率领他的文武要员来得较早。

“宜，你亲自去请大将军，就说客人已经到齐了，只等他来坐席。”

双喜摇：“没有。梁家全家人两天前就逃光了，只留下一座空宅。”

①梁云构一见本书第一卷第26章。

闯王微微一笑，用温和的气说：“你不要害怕，我这样嘱咐是待你好啊。本来嘛，咱们现在人多势众，不像从前容易到有令则行，有禁则止。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十个指还不一般齐呢。何况我本来曾向商丘下谕：开门投降，秋毫无犯；胆敢据守，全城屠戮。将士们因为是冒矢石攻破城来的，要惩治守城军民，以心之恨，也是常情。如今已经杀了不少人，还烧了一些房屋，又有的，抢劫的。这一切都不必追究。我已经下令‘封刀’，再继续下去就不行了。所以我把大军都撤到城外，只留下少数人在城内弹压。我上面的那些话也不是专对你们小袁营说的；就是我们老八队的那些人，有时还有坏事的呢。”

正午过后很久，宴会尚未开始，等候曹。客人们都坐在大厅中谈闲话。闯王面带微笑，听大家谈天说地。大将中，刘宗、田见秀和袁宗第等也在大厅中听大家闲谈。

袁时中听了十分敬佩，觉得闯王毕竟不凡，心多么开阔啊！

“是，是。我一定遵命，约束下，不许再犯军纪。”

闯王说：“纵然没有了主人，也不许别人侯府。”

商丘城不是一个普通的州、县城，而是豫东的一个重要府城，即归德府的府治所在地，共辖一州并七县。北宋真宗时候，将商丘升为南京，可见它的地位重要。从天启末年以来，河南到饥荒和战；比较起来，豫东还算太平，归德府也显得特别富庶。一些名门世家，还都像往日一样歌舞升平，蓄养大批家，财产越来越多。加上由于年年战，各州县不少有钱人家也投亲靠友，来到商丘城中居住。因此破了商丘之后，大军要在这里多停留一些日，收集骡、军粮、财。附近各州县，也要运送粮前来，所以每天一功等人，都忙得不可开。

吩咐完毕，李自成就同罗汝才等退城外，回到各自驻扎的村庄。他知小袁营的士兵心里不会兴，便把袁时中叫到他的大元帅帐中，间了些军中情况，勉励几句，接着说：

金星恨恨地说：“唉！太便宜了梁云构！他自己在北京，原说抓到他家里的人，也消我心之恨，没想到我们迟了一步。

罗汝才微微一笑，完全明白闯王的用心。

大约三天以后，李自成为庆祝攻下商丘，决定宴重要将领和一些读书人。老府方面的读书人，除、宋、李岩兄弟外，还有一年来陆续投顺来的穷读书人，都是些功名不利的小知识分，也包括尚神仙的一批徒弟。曹营中重要武将很多，读书人除军师吉-外，还有一些办理文墨和参加谋划的秀才。小袁营中也有刘玉尺、朱成矩等人。此外，破商丘后，又有一些贫苦的下层读书人投了义军，在军中帮办文墨。所有这些人，闯王一概请到。另外，宴会是在城内田见秀驻的地方举行，也就是大乡宦周士朴的宅。

袁时中肃立恭听，心里很害怕，鬓角间微微地渗汗珠。他知他的下确有不少杀人、放火、抢劫、的事。虽然老府人也并不都是那么听话，但比较起来，曹营和小袁营的人违反军纪的事更多。他不敢有一句分辩，连声说：

这些读书人知闯王喜听前朝古代各学问，尤喜听历朝兴亡成败故事，所以话题集中在这些方面。大家各逞才学，谈得十分闹。又看见闯王在那里不断地微笑，他们就更无拘束，谈得更加起兴，时而谈到古代的兵法战阵，时而谈到一些名将轶事，有时也谈到奇门遁甲、风角六壬的学问。那位刘玉尺本是豪放格，心中对于、宋二人并不十分佩服，倒是跟吉-常在一起谈话，比较投合。这时他的话特别多，对于一切学问，几乎是无所不知。李自成对于刘玉尺的博学到很佩服，可是又总觉得这个人有像张献忠手下的徐以显。他仍然微笑着，一面继续听刘玉尺等谈阔论，一面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一个正派人。”听了一会儿，他回对吴汝义小声说：

吴汝义刚离开，忽然双喜走了来，直接走到金星面前，小声说：“先生，去兰的人已经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