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终于忍不住，转向费珍娥问：”费珍娥，你是陪伴公主读书的，那书上的理你能够懂得么？“”婢能够懂得。“费珍娥跪下答。”你们在我面前说话，可以不必跪着、“”婢原先伺候皇上，有时说话可以不跪。如今婢伺候公主，已经不在乾清了，因此皇爷问话，婢不敢不跪。“

说毕，他扫了那些女一，好像是对她们的嘉许。其实他只是想看看费珍娥。当他的目光扫到费珍娥时，发现费珍娥也正在默默地偷望他。他的心中一动，觉得费珍娥真是貌，好像比在乾清的时候更加。他连着望了几，望得费珍娥低下去，双颊泛起红。

带着不平静的矛盾心情，匆匆地到了公主那里。

田妃并不相信崇祯的话，但也不愿使崇祯伤心，勉苦笑一下。崇祯忽然想起从前每次来承乾时多么快活，而如今竟然成此模样，心中又一阵难过。他站了起来，走到平时田妃喜的一座盆景前边，看见盆中的已经了，草已经萎谢。他不忍再看，回到田妃的床边，又说了几句安的话，就乘辇返回乾清。

当费珍娥开始背书的时候，崇祯看见她两片红中的牙齿异常洁白、整齐，声音又是那么，那么清脆悦耳，心里越发到喜。他怕在女儿和别的女面前自己的真实情，失去他父亲和皇帝的尊严，便了一个手势，让费珍娥停下来，淡淡地说：”费珍娥，你背得不错。你是个聪明人，今后要好好读书。“说罢，他又转过脸来，望着公主说：”《诗经》中有些是讽刺诗，有些是称颂后妃之德的，我怕有许多诗句你们不懂，可以过一年再读。现在先把《列女传》读熟，《女四书》也要读熟。“

崇祯笑了起来，说：”你倒是很懂皇家礼数。我问你，公主能背的书，你也能够背么？“”婢还能背一些。“

崇须又问费珍娥：”你也读《诗经》么？“”婢陪侍公主读书，凡是公主读的，婢也读。“

公主又叩一个，站了起来。崇祯把她的仿书放在御案上，认真地看了十几张，同时用朱笔将写得好的字打了圈。随即他放下朱笔，转过来，着微笑对公主说：”你的字有长。今后还要好好地练。“

崇祯笑着问费珍娥：”你最喜读哪几首？可能背几句给我听听？“”婢遵旨。“费珍娥说罢，上朗声背：”‘呦呦鹿鸣，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笙。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野之蒿…’“

公主走后，崇祯也没有在乾清多留，就乘辇往承乾看田妃去。

给事中方士亮平日专讲门，党同代异。朕已多次容忍，以示朝廷广开言路之意。不意值此松锦新败。中原危急之时，方士亮不恤国步艰难，

公主接着说：”她比我背得还熟。“

他踱了一阵，心情稍微平静，重新坐下，在方士亮的疏上批了”留中“二字。过了片刻，他觉得不妥。倘若方士亮还要纠缠怎么好？倘若明日有许多言官跟着方士亮起哄，纷纷上疏攻汗陈新甲，反对议和，岂不败了和议大计又张扬了内情？他的双脚在地上踏，急了一阵，重新提起朱笔，在一张黄笺纸上写下了严厉手谕：

魏清慧站在一旁，将这一切都看在里。看到皇上果然仍是那么喜费珍娥，她既有替费珍娥兴，又不禁为自己到怅惘，崇祯又向公主问：”你近来读些什么书？“”正在读《列女传》和《诗经》。“”那《列女传》可都会讲？“”有些会，有些不会。不会讲的都由别的婢帮我讲，内书房的老太监也替我讲。一般的理女儿都能明白。“

①窖冰－－冬天将大冰块藏于窖中，夏日取用的自然冰。”什么言官，都是臭嘴乌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哼！你们遇事就哇啦哇啦，自诩敢言，借以沽名钓誉，全不顾国家困难。朝廷上许多事都败在你们这班乌鸦手中！“

崇祯又笑起来，问公主：”你《诗经》读到哪里了？“”《国风》还没有读完，待读完以后才能接着读《小雅》。“

公主又话说：”她不但也读，她比我还读得好，《国风》已经读完，开始读《小雅》了。“

尽乾清并不很，但是崇祯看了言官方士亮的奏疏却急了一汗。他既担心由于言官的反对，使得之不易的”款事“败于一旦，又害怕同”东虏“秘密议和的真相全张扬去，有损于他的”英主“之名，而这后一使他最为害怕。他从晶盘中抓起一块窖冰①向两边太一，竭力使自己略微镇静，随即站起来在阁里走来走去，边走边狠狠地小声骂：

长平公主不敢怠慢，禀明母后，在一群女的簇拥下来到了乾清。她向父王叩问安之后，从费珍娥手里接过一迭仿书，亲手跪捧到父皇面前。崇祯说：”你起来。我看看你的字有没有长。“

侍候崇祯梳洗之后，魏清慧就往长平公主的中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奇怪崇祯今天第一次用那样的神看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不好意思。她平时常觉一生无之日，装笑容，心中却藏着无限苦闷，如今却好像有一缕日光忽然照上了阶下幽草，使她到惊奇、甜、狐疑，觉得希望在前，又觉得世事渺茫难测。年轻的皇上毕竟没有对她异乎寻常的动作，或说特别明显她的话，倒是念念不忘费珍娥。如今派她去向公主传旨，还不是想看看费珍娥？当然，费珍娥也是够可怜的，要真能蒙皇上喜，倒是一件好事。她一路胡思想

然后他命魏清慧取四匹绸缎和文房四宝，赐给公主，对服侍公主的女们另有赏赐，特别对费珍娥多赏了四两银，以奖励她陪伴公主读书有功。先是公主，随后女们都向他跪下磕谢恩，然后辞。这时崇祯最后又望了费珍娥一，心里想：等公主明年下嫁的时候，不妨把费珍娥留下，仍让她回乾清来。

直都很激皇上厚恩。“”她是去陪公主读书的。你等一会儿去向公主传旨，叫她把仿书带来，让我看看她有没有长。“”遵旨。婢上就去传旨。“

就在他去承乾看望田妃的时候，他的御案上又新到了一些奏疏。他随手拆开一封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一个言官弹劾陈新甲与东虏议和，疏中提到款议的内容和他所见的密件竟然相同，还说目前不仅举朝哗然，而且京师臣民人人都在痛恨陈新甲的丧权辱国之罪。崇祯又惊又气：如此机密大事，如何会去，而且得如此之快？难是绍愉的？但他随即又想：绍愉决无这样的胆量。那么，究竟是怎么的呢？他站起来，绕着转来转去，彷徨很久，连连说：”怪！怪！如何去？如何京师臣民都知了？真是咄咄怪事！“

田妃今天的情况又很不好，痰中带着血丝，吐在一个银壶里。崇祯坐在田妃的床前，亲自拿过银壶来看了看，不觉眉皱，心中凄然。昨天他已命太监去太医院询问：田妃到底还能活多久。据太医们回奏，恐怕只在一月左右。但这些话他不好对田妃说来，仍然安她：”你的病不要，慢慢会有起。你一定要宽心，好好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