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陕西的羊烩饼！”

“天啊，可千万不要重大事故！”

“好啊，我大顺中很需要你这样读书多才的贤妃！”李自成端起一杯明中制的长酒，一饮而尽，笑着问：“汉刘功成还乡，大会家乡父老兄弟，笑宴饮，为何会慷慨伤怀，泪？”

“这鼓乐你喜听么？”

②“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是窦仪背诵《史记-祖本纪》中的原句。

王瑞芬回答说：“娘娘，费珍娥的年纪虽小，心计很，不同于一般女。她跪下去听了我宣圣旨之后，照例说：‘婢遵旨，谢恩！’叩起立，脸上看不有一丝笑容。”

“我们的大顺皇帝是天下之主。古人说，‘四海之内，莫非王土’。他于百忙中查阅舆图，也是应有之事。…啊，我们只说话，皇上用午膳的时候到了。”

“从前武英殿的御案上没有放过这样书…”

“臣妾生长于之中，今日有幸听关中来的乐工演奏此乐，可以想像陛下百战雄风，所以十分听。”

“皇上正在用心看一本摊在御案上的舆图，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别的吩咐。旁边放着另一本舆图尚未打开，黄绫封面上贴着红纸书签，题写着《大明皇舆图》，下有一行小字写明卷数和地方，婢不曾看清。”

李自成说：“不知为何，孤今日忽然思念故乡，所以命西安来的乐工奏乐。”

“以臣妾想来，当时西汉国家草创，四夷未服，尤其北方的匈，兵势大，威中国，从周秦两朝已经如此。刘知创业艰难，守成也很不易，所以安不忘危，乐极忽悲，泣数行下，唱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诗句。”

“你读过的书如何记这样清楚？”

窦妃不觉想到皇上未驾临左顺门楼上凭窗观看演礼，刘宗和金星中途离去的事，心中很觉诧异。但是她掩饰了心中的不安，对王瑞芬淡淡地微笑说：

使窦仪心中不安的是，皇上要在午膳后召见费珍娥。皇上迟早要纳珍娥为妃，费珍娥将与她平分恩，这事情在她的思想中早有准备，而巳她已经决定一个通情达理的贤妃，不与费珍娥争风吃醋。可是，为什么皇上不传谕费珍娥于晚膳后来到寝，而偏要在午膳后在武英殿阁召见？她反复寻思，终于有些恍然：大概皇上要在登极之日，对她和费珍娥同时册封！为着上就要册封，所以事前要告诉费珍娥，以便她作好准备。窦仪是个细心人，在喜悦中不免要一步猜想皇上将册封她们什么名号。她大概可以封为淑妃，那末费珍娥也是淑妃么？倘若费珍娥暂不封妃，莫非第一步将封为选侍？再其次封为什么嫔，什么贵人，以后逐步加封？…

过了一阵，王瑞芬从寿宁传旨回来，先到武英殿向皇上复命，然后回仁智殿寝向窦妃禀报。窦妃笑问：

女们盛了两小碗，放在皇上和窦妃面前＿李自成一声吩咐，女们立刻为他换了一只大碗。窦仪在中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羊烩饼。她既嫌羊汤的气味太膻，也嫌那烙饼掰成的小块太。但是她为妃，凡事要小心地看着皇上的颜行事，才能得到皇上的心。在明朝的后中，人们都知，田皇贵妃之所以冠后，不仅依靠她天生丽，也依靠她能够时时“先意承旨”①，博得皇上的心，被崇祯皇爷称赞是“解语”所以窦仪尽不喜面前的羊烩饼，但是不得不装作很喜的样，面带微笑，好像吃得很香。好在后妃们一般都吃得很少，所以她尽可以稍尝即止，李自成也不会对她勉。她的脸颊上挂着微笑，睛里着微笑，但心中却在猜想着皇上吩咐羊汤烩饼，命原秦王府的乐工为他奏关中音乐，必是为什么事动了思乡之情。她不敢询问一句，但又渴望知一消息。当快要用毕午膳时候，她用温柔的声音

“陛下大功告成，犹念念不忘故乡，这也是人之常情。汉祖大功告成之后，回到故乡，大宴十日。一日他乘着酒兴，亲自击筑①，唱‘大风起兮云飞扬’，随即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②。此事千古传为谈。陛下成功不忘故乡，正是英雄本，也必会千古传为谈。”

“臣妾几年中陪侍懿安皇后读书，别无他事，所以《史记》中有一些好的文章几乎都能背诵。”

李自成因窦妃讲起汉祖《大风歌》的故事，登时就想起了满洲兵即将南犯的警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窦仪从皇上脸上的神变化猜到了可能是辽东有了重大军情。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今日上午皇上未到左顺门楼上观看演礼，而刘宗和金星正观看演礼时匆匆离去。她不敢询问一字，只是在心中说：

①海错－－即海味。

王瑞芬赶快率领几个女往武英殿服侍皇上午膳。窦妃本来可去可不去，但她一则为要看一看皇上的神情，二则要使皇上心情愉快，劝他努力加餐，所以她稍微打扮一下，也带着四个女去了。

又上了几菜，跟着上一个绘着双龙捧日的御用平锅。一女揭开平锅盖，窦仪和众女看见了里边盛的东西，都觉新奇，但不知是什么。李自成又一次面笑容，轻声说：

“从前婢奉田皇贵妃之命送东西去乾清，也看到崇祯皇爷的御案上放有这样的书，那时开封被围，河南战事吃，崇祯皇爷日夜焦思，坐卧不安，时常查阅舆图。听魏清慧说，《大明皇奥图》有许多本，由兵职方司严密保，皇帝调来查阅后仍然还。娘娘，下皇上正忙于准备登极，怎么有闲工夫查阅舆图？”

“费珍娥接旨之后是不是十分兴？”

“你解得好，解得好。给娘娘斟酒！”

“你回来到武英殿向陛下复命，陛下又说了什么话？”

李自成已经从西阁来，在一张供御膳用的朱漆描金大案旁边面南的龙椅上坐下。大案上已经摆了二十几样荤素菜肴，山珍海错①，但还在继续增加。丹墀上开始奏乐。往日李自成午膳时钟鼓司的乐工们奏明朝廷的皇家音乐，以琵琶、笙、萧、钟磐为主，锣鼓几乎不用，乐声雍容幽雅。今天李自成命他从西安带来的乐工奏乐，不但用了大锣大鼓、铙、钹、萧、笛，还用了铜号、唢呐。演奏起来，乐声雄壮，亢嘹亮，使人到好像在原野上凯旋时奏的军乐。窦妃生长于明朝中，对这样的音乐很不习惯，尤其到唢响声刺耳。但是她为着使皇上兴，装作很愿欣赏的神情，桃的面颊上挂着微笑，腮上的酒窝儿有时地陷了下去，而她的着浅笑的泽的双和明眸皓齿特别使李自成到动心。妃在皇帝面前服侍御膳，一般是立在边。李自成对窦妃十分，特命她坐下陪膳。窦仪躬谢恩，然后在皇上的对面小心坐下。王瑞芬立刻向两个女使，那两个女随即将准备好的镶金牙筷，梅形银碟和银汤匙放在窦妃的面前。李自成笑着问：

①筑－－音zhu，占代的弦乐，有十三弦，用竹尺击弦发音，所以叫“击筑”

窦仪站起来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