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兄此心可指天日，弟将告诉睿王爷知。”

洪承畴在大门外望着客人范文程带着戈什哈和仆人走后，心中问：明日在大政殿决定兵的事么？不会。李自成北京后的情形尚不明白，满汉八旗兵也未完全集合，向北京兵的方略也未商定，如何能过早地宣布南征？…范文程是知大清朝内情的人，此事他竟不清楚！

洪承畴忽然站起，向范文程一揖，说：

三月三十日下午，内秘书院奉两位辅政亲王谕，因大军师在即，定于明日（四月初一日）上午辰时整，诸王、贝勒、贝、全文武臣僚齐集大政殿会议国事，不得有误。这谕传以后，满朝振奋：大家盼望的征大举就在前，明日睿亲王会有重要面谕。虽然兵打仗，兵将们难免有人伤亡，但是据十几年来几次征经验，清兵明朝境内，如无人之境，总是胜利而归，虏掠很多男女人、耕和财，许多参加征人员有机会立功受奖，得到升迁，也可以得到一些财。尤其这一次随睿亲王征不同往日，更加令人振奋。大家知，这一次征是要杀败贼，占领北京。大家常常听说，北京城的殿和大官府第都是无法想像的壮观和丽，只有天上才有。还有北京城中真是金银珠宝山积，女如云。虽然大清兵晚了一步，被贼抢劫过了，但是贼是抢劫不完的，而且大分可以再从贼的手中夺得。这样的事情，对生长在贫苦地方的满洲人来说，真是太诱惑人了。所以对明日在大政殿的会商军事，许多年轻的满洲贵族弟们兴奋得不能成寐。然而在盛京城中，大清朝的上层人，对于明日上午将在大政殿举行百官会议，共商辅政睿亲王南征大计，并不是人人心情振奋。至少有两个人的心情与众不同。首先是肃亲王豪格，心中憋着一闷气，无发。对于多尔衮了领的辅政王，专理朝政，他本来心中不服，十分嫉妒。他当然会想到，这次多尔衮率师南征，必然大胜，又一次建立大功，不但会名留青史，而且日后权力更大，他的日也会更不好过。还有一个为现代人所忽略的问题，也影响豪格的心情。满洲人对于童年时是否过痘，十分重视。如果童年时不曾痘，成年以后以及中年，随时可能染上天，轻则留下麻，重则丧生。豪格在童年时不曾痘，所以他不愿意随大军南征

关于李自成攻破北京以及崇祯自缢的消息，日渐清楚。大清国朝野振奋，等待着辅政和硕睿亲王率师南征。盛京虽然只有一两万人，商业也不繁华，但是自从新兴的大清国将它定为京城以来，它在关外的地位日益重要。蒙古各、新被征服的朝鲜、往北去远至长白山和黑龙江一带，以及使犬使鹿的落，都有人不断地前来盛京。盛京成为东北各民族的政治中心，一切重大消息汇集此地，然后传送各地。近几天来，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消息就是先到盛京，再由盛京传到各地。

从前天起，盛京城内，不是王、公、大臣府中，或是大街小巷人家，到沸沸扬扬谈论和硕睿亲王即将率领满、蒙、汉大军长城，杀败贼，占领北京的事情。居住在盛京的人们，不是文武官员或是黎民百姓，也不是满人汉人，对于多尔衮将要向中原兵都同样心情振奋。从整个中国文化发展史看，是众多少数民族逐步地合，总的趋势是少数民族的汉化，但在特定时期，局地方，则现过汉人被少数民族合的情况。在皇太极时代，居住在沈、辽等地的汉人就是被满族合，编为汉军八旗，从表面上说，男人剃发，妇女不缠脚，遵从满俗；从心理上说，由于中原自古经济发达，文化先，他们也希望满汉大军长城以内，占领北京，统一中原。明白这一特殊的历史情况，就会明白在顺治元年三月底到四月初这段时间，盛京城中的人心是如何盼望着多尔衮大举南征。

如玉走到他的边，轻声说：“老爷，回书房用早餐吧！”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范兄！”

“今日是三月三十日，明日是四月朔。文武百官齐集大政殿前会议，必是决定睿亲王率兵南征的大事。崇祯已死，我兄为剿灭贼大展宏猷，既是为大清国的创业建立大功，也是为崇祯帝后报殉国大仇，机不可失！”

范文程握住洪承畴的手，哈哈大笑。随即告辞，在院中向洪承畴嘱咐说：

“正是，正是。弟虽碌碌，愿意粉碎骨，为大清效犬之劳，也为先帝报殉社稷之仇。”

范文程笑：“亨九老兄，你对睿王爷知之太浅！倘若他知你为崇祯殉国酒泪，不但不会见责于你，反而会对你更为尊重。你不像慕义来降的武将，也不同于原来在辽东居住的文臣。你自幼读孔孟之书，科举，二十三岁中士，开始仕，经历万历、天启、崇祯三朝，历任封疆大员，挂兵尚书衔。崇祯虽失天下，但生前待你不薄。为着你是大明国三世旧臣，与崇祯帝有十七载君臣之谊，今日忽闻北京被贼攻破，崇祯自缢殉国，倘若不痛心陨涕，倒不是你洪亨九了。你说是么？”

同他有君臣旧情，也知他决不是昏庸之主，竟然有此下场，十七年兢兢业业，竟落个死国亡，禁不住洒了几泪。你我好友，万恳不要向睿亲王说真情，使愚弟因此受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