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而来,站在院中同王义仁商量此事。王义仁说:
“古人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头发决不能剃,胡俗决不能依。你想,这头剃了一半,梳一条辫子,像猪尾巴一样,死了以后,怎么能见祖宗于地下?”
陈豫安叹息一声说:“义仁兄,倘若不剃头发,惟有自尽而已。我看,你老兄也不要死心眼儿,大家都剃,我们也剃。都说多尔衮下了狠心,曾说,不管什么汉人,哪怕小孩子,或七八十岁老头子,不剃头就是不愿拥戴大清。这叫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当他们在院中议论的时候,窦妃在屋中听得一清二楚,更加感到大祸临头。她想,不要几天,舅舅就得遵命剃头,否则只好自尽,怎么办呢?正在这时,又听见王义仁说:
“我自己想自尽十分容易,可是我的老伴,还有我的…女儿在这里,叫我死不瞑目啊!”又挨过几天,到了五月十二日,追赶李自成的清兵和吴三桂的关宁兵已有大批人马返回北京。王义仁将新得到的战事消息告诉了窦妃。他说,在庆都打了一次大仗,李王的人马又吃了一个败仗,大将谷可成阵亡。吴三桂用谷可成等大顺将领首级在庆都祭奠了他的父母,然后又同清兵一起继续穷追。李自成在真定境内勒兵还战,亲自督阵,不幸中箭落马,差点被清兵捉到。幸而身边将士拚死相救…
刚说到这里,二门上有叩门声音。他赶快走出二门,窦妃只听他在前院与陈豫安小声嘀咕了一阵,心里想,一定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儿。等舅父回来后,只见他脸色沉重,紧闭嘴唇。她急于要知道李自成的情况,赶快问道:
“大顺皇上的吉凶如何?”
王义仁说:“大顺皇上虽然中箭落马,但伤势不重,被将士们抢救去了,晚上住在真定郊外,到了半夜就起驾走了。清兵虽说打了大胜仗,可是也损伤了不少人马,所以没有穷追,只有一两千人继续向井隆追赶,想趁机会夺取妇女、骡马、财物。大顺军因为战败,逃命要紧,果然沿路丢下很多妇女、财物。清兵为了夺取人财,眼睛都红了。没有想到在固关外边大约二十里处,忽然遇到埋伏,截杀一阵,清兵死伤过半,剩下的狼狈逃回。”
窦妃又问道:“你还听到些什么消息?”
王义仁虽然听到些对李自成很不利的消息,但是不愿说出来增加外甥女儿的忧愁和悲伤。他摇摇头,表示没有别的消息,但是他不肯离开,分明仍有话说。窦妃看在眼里,心中十分狐疑,又忍不住问道:
“大顺皇上的伤势到底重不重?”
舅舅说:“我听到的都是谣传,有的说很重,有的说不重。我刚才说伤势不重,是怕你为他操心。这事情我也不清楚。”
窦妃又问:“刚才你在二门外边,那位陈先生对你说的什么事情?”
舅舅深深叹了口气,回答说:“这消息我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要惊骇。”
窦妃问道:“到底什么事情?”
王义仁说:“今天摄政王出了晓谕,东城、中城、西城这三城的住户,不论勋戚、官绅、士民,自今日未时起,统限于十日内迁走,所有房屋都腾出来供满洲兵居住;王侯深宅大院供满洲王、公、贝勒、贝子、固山额真们居住。你说这怎么好呢?往哪儿迁呐?”
窦妃脸色如土,低头不言,不知如何办好。
王义仁又说:“还有个消息更叫我害怕。”
窦妃问道:“还有什么消息,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