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话吧,别绕圈子了。”
“臣与牛金星,一个做了丞相,一个是陛下的军师。如今牛金星逃走了,只剩下臣一个人仍然待罪陛下身边。处此万分危难之时,臣又是牛金星引见的…”
李自成截断他的话,说道:
“牛金星父子辜负皇恩,背君潜逃,这是他们的事情,与你无干。你今天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别再这样吞吞吐吐的好不好?”
宋献策又一次跪下去说道:
“陛下,臣要冒死直言了。刚才陛下提到未真宗驾幸澶州的故事,以其比陛下今日之去汉阳劳军。无奈以臣看来,陛下今日处境,不及宋真宗万分之一。陛下如今时时优形于色,由此一端,正可见出陛下仍在作不切实际的侥幸之想。万望陛下抛却一切他念,抱定在此与敌决一死战的决心。”
听罢此言,李自成不觉冒出一身冷汗,眼睛直直地望着军师。
来献策流着眼泪说道:
“倘若陛下鼓舞士气,凭此地险要江山,拼死与敌一战,纵不能全胜,只要能稍稍挫敌锐气,局势便有转机。否则,逃离此地,去将安之?臣恐怕圣驾一离武昌,便会万众解体,一遇敌兵则请营演散,我君臣则不知死所矣。臣请陛下立意固守,勿自心中动摇,举动失策!”
李自成说:
“献策,你坐下,慢慢说,我听你的。”
宋献策重新叩头,起身,谢坐,接着说道:
“宋真宗景德元年,契丹主耶律隆绪同萧太后进兵澶州的时候,河北大部分土地和百姓仍属宋朝。甚至远至常山,也就是今之真定,也有宋朝的一支劲旅固守,使耶律隆绪只好避而不攻。耶律隆绪所率的南进之兵,看起来兵势很强,实际是孤军深人。这是第一个古今形势-异之处。擅州即今之开州,在黄河之北,距东京汴梁尚有一百五十里之遥。大河以南,西至巴蜀,南至琼崖,东至于海,幅员万里,莫非宋朝疆土。这是第二个古今情势迥异之处。宋真宗景德元年,距宋朝开国约四十余年,国家根基已经巩固,天下百姓都是大宋臣民。可是目前江南士民仍以明朝为正统,处处与我为敌。这是第三个古今情势迥异之处。情况如此险恶,实在别无退路。臣只怕陛下一旦失去武昌,就再也没有一个立足之地了。”
李自成听着宋献策这番议论,觉得句句都合情理。自从退出长安,他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却一天比一天地绝望。而退出襄阳和牛金星父子的逃走,更给了他十分沉重的精神打击。这些日子,他常常想的是国灭身亡的局势已经定了,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宋献策的话他只是听着有道理,可是并没有增加他在武昌死守的决心。他有许多理由断定武昌必不能守。只是身为皇上,他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他不想多谈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阵,带着伤感的口气说道:
“献策,兵法上说:三军不可夺气。几年前在潼关南原大战,朕败得很惨,突出重围后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可是虽然战败,并没有‘夺气’,人人都争着重树我的‘闯’字大旗,不推倒大明江山誓不罢休。如今这股气是一点都没有了。虽说还有十多万将士,可是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遇敌一触即溃,不逃即降。献策,你要说实话--这难道不是天要亡我大顺么?”
“请皇上万勿作灰心之想。目前总得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只此一着,别无善策。”
李自成微微苦笑,问道:
“献策,今日在汉阳劳军的时候,你知道朕心中在想什么?”
“臣只知陛下心事很重,不敢乱猜。”
“朕想起来在商洛山中的一些旧事。那时人马很少,四面被围,将士们大多数都病倒了,朕自己也害了重病。可是谁也不曾怯敌畏战,大家一条心,拼着命地朝前闯。那时虽然艰难,却是兴旺之象。唉,如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情况了。”
“陛下,只要士气一振,打几个胜仗,那种万众一心的日子还会有的。”
李自成摇摇头:“难哪!想当年咱们围困开封的时候,闯曹联营,那是多大的阵势。虽然说两家怀里都揣着个人的一盘小九九,私下里没断了磕磕碰碰的,可再怎么说也是牙咬腮帮子--弟兄们之间的事呀!要是曹操活到今日,他能看着朕走到这一步而见死不救吗?你说,他不会吧?”
“陛下…”
“好,不谈这些了。现在敌人一天比一天逼近,朕想明天上午召集几位大将,商议一下迎敌之策。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臣即遵旨安排明日的御前会议。望陛下此刻静心休息,不要过分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