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是不是向朕索命?”
“陛下差矣!自古忠臣蒙冤被杀,不计其数,可有谁向皇帝讨还过血债?臣只恨自己死得太早,不能效忠陛下于危难之际。”
“红娘子现在何处?”
“她在她能够存身的地方,臣亦不知。”
“林泉,你建议在河南就开始设官理民,抚辑流亡,恢复农桑。倘若早听你的忠言,好生经营河南、陕西、山西,还有山东、湖广,不要急着打进北京,何有今日!”
李岩说道:“倘若不是清兵进关,陛下破了北京之后,还可回头来从容在各地设官理民,奖励农桑,也不算晚。无奈到了北京,局势突变,一旦失败,节节受挫,无地可守,无民可恃,遂成处处瓦解之势,不可挽回。如今陛下虽然深自后悔,为时已晚,只能留给后人感慨系之了。当日…”
“林泉,你坐下说话,坐下说话。我朝兵败如此,不必再拘守什么君臣之礼了。唉,快有一年了吧,朕不曾听到你的忠言了。”
李岩叩头起身,在一个较矮的椅子上坐下,接着说道:“当日倘若缓去北京,以巩固中原、秦晋、山东为急务,截断运河的漕运,使江南好财富不能接济北京,不过一二年,北京必将瓜熟蒂落。那时命一大将前去收拾北京残局,就可以了。朱洪武不是也不曾亲去北京,而是命徐达率军北伐,统一中国的么?”
李自成说:“你的这个好主意,朕记得好像在你去伏牛山得胜寨的路上写给朕的书信中就已经提出来了。”
“可惜,可惜陛下在战场上节节胜利,将臣的忠言都忘记了。”
“朕去北京,过了大同以后,只有六万人马,实在是孤军远征,只能胜利,不能受挫,犯了兵家大忌。卿为什么当时不谏阻呢?”
李岩欠身回答:“自从崇祯十四年下半年开始,陛下兵马日多屡胜而骄,后来就听不进不合意的忠言了。到进了长安以后,陛下以为天下已经到了手中,更无人敢犯颜直谏。在进兵北京途中,陛下与左右文武都在想着如何进北京,如何拥戴陛下在北京登极,如何传檄江南。那时候微臣何敢妄言,阻挠大计!”
李自成点头叹息说:“当时大家醉心于攻破北京,推倒明朝江山,只顾高兴,只想着胜利,满朝文武竟没有料到满洲胡人早已蓄意灭亡中国,满洲八旗和蒙古兵正如箭在弦上,就要向北京射出。”
李岩惨然一笑说:“不然,陛下并非全出料外。当我军尚在途中,就有人料到满洲人会趁我立脚不稳,举倾国之师南下侵夺中原,对臣说道:‘老子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除非你们李王事前作好准备,攻占北京未必是福。要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人是谁?”
“是在五台山出家的刘子政。当时他在晋祠。”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将这话告朕知道?”
“臣当时未敢对陛下实言,只向陛下委婉地提了一句,被陛下一个冷笑堵回来了。当时正是满朝文武兴高采烈之时,臣哪有胆量直言无隐,一字字说出刘子政的劝告?”
李自成点点头,叹息说:“那时候实在没有将满洲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