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小姑娘小声回答。

“二伯！我真是喜大平年儿，人人都能够安居乐业！”

“你几岁了？”

薛正礼微笑着，似乎到有趣。

小姑娘一下，不由自主地用角向生一溜，没有再说话，随即又轻轻地打个哽咽。刘老义从门探来，呲着黄牙笑着，向生挤挤睛，嘱咐说：

老安静地回答说：“围里有快枪；有三支步枪跟一支盒。”

“可是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不是兵荒，就是匪荒，没一天安生日。谁不让人们安安生生地活吃饭呢？”

你才这样劝你。”

生说：“我还是不信劫数！你说这是劫数，那是劫数，难刘胡庄死了那么多的人也是劫数？”

生不服气地说：“要是围里有几支快枪，咱们不去，不是都不‘在劫’了！”

①民间自古传着一些故事、戏曲、唱本儿，站在封建统治者的立场，宣扬封建正统观念和宿命论，将黄巢和李自成两次大起义尽情诬蔑。从清朝到民国初年，河南民间戏曲尽力诬蔑李自成，同情和歌颂崇祯皇帝，可能与《铁冠图》有源渊关系。

“都是‘在劫’。‘黄巢杀人八百万，在劫难逃’。”

薛正礼有儿诧异地笑着说：“谁不喜安居乐业呀？你这娃儿说话真奇怪！只要人们有活，有饭吃…”

①末梢年，迷信认为好运气终结的年。

“比我小一个多月。”生快活地叫着说：“我是九月九，重节！是虚岁十五吧？”

“为啥有‘末梢年’呀，二伯？我不信劫数，那是迷信！”

“十五岁！”生在心里叫了一声，上转回看着他的义父说：“二伯，她跟我同岁！”

老抚着生的冻皴的手背说：“这都是书上说的。你没有听过唱本儿吗？从前黄巢的时候，杀死了八百万人；李闯王的时候，咱们这儿的人死绝啦，十字路搁元宝没有谁拾①。你说，不是劫数是啥？”

“娃儿，好好儿替我劝劝她，功成了老有赏！”

生对于小姑娘的不屈不挠的态度早已怀着敬意，如今更觉得她非常可。虽然他平素很喜刘老义，如今却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刘老义将她占有，希望她能够保持着纯洁的逃匪窝。当一霎间从幻想中醒来时，他明白了他自己的地位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帮助，便暗暗地有些难过。他突如其来地，转来抓着薛正礼的手，情激动地说：

沉默的小姑娘忍不住噎一下，依然没说话。薛正礼叹了气，在靠屉桌的一把小凳上坐了下去。平日他几乎是从不烟的，此刻到十分无聊，从桌上拿起一纸烟来，放在嘴里着了。生立在他的义父的边，一双发光的大睛望着小姑娘，心中充满了怜悯和同情。这位乡下小姑娘的微黑的健康，清秀的眉目，端正的鼻，椭圆的脸，和又黑又的发辫，使他觉得她十分丽。他久久地不肯离开她，珠滴溜溜地在她的脸上和上转动。小姑娘偶然一抬，也发现了他在看她，赶忙把脸孔又低了下去。她一定很觉奇怪：为什么在土匪里会有这样的人？读书人在乡下已经少见，城里的洋学生在他们的中更觉神秘。虽然生在土匪中已近两月，但除增加了一分野而外，他的装束和神气都没有多的改变。在一好奇心的驱迫之下，小姑娘借故儿用袖泪，大胆地在生的脸上溜了一。这两个孩的光不期然地碰在一起。各人都觉到微微地不好意思。随即小姑娘把移动一下，转一个半侧面，回避开生的睛。生忍不住小声问：

生又问小姑娘：“你是几月生？”

“这是劫数。不哪一朝都有个‘末梢年’①。娃儿，咱们下也是过的‘末梢年’呐。”

“十五岁。”小姑娘回答说，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