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着，你得想开壑一，”另一位中年客人接住说，在地上磕着烟袋锅。“别说啥丢人不丢人，这年被蹚将拉走的上千上万，一切都讲说不着啦。胡相公跟你婆都是明白人，还能够褒弹你一句不成！”

抱去啦，”带胡的客人回答说。“你不要家里心，也不要心急，一两天款一办好，你就可以回家了。”

“你这姑娘说的是哪里话啊！”带胡的客人说。“你只放心，我担保不会卖你，也不会折磨你。”

“哼，不会！从前我没有一可以挑剔的地方，她们还那样待我；如今我有把柄拿在她的手里，她们还能会放我过山，太不会打西边来！”

“二舅爷，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老人家说到明。”她咽下去一唾沫，继续说：“我外厢人①去吃粮三四年，今年秋天开到山海关外一直就没有音信。婆是一个古董②，一天不吵我骂我就满嘴发。小姑是个长女，打算在家裹扎老女坟③，幸而她这次往舅家去了。她们母女俩拧成一绳对付我，骑到我的脖上欺负我，里里外外的活儿全堆在我上，还从来不说我一句好，不得我死去，从她们的中这刺！…”

“唉！我打算回去看一小妞儿，一栽井里淹死…”

条个儿的小媳妇睁着一双红的睛问：“二舅爷，你也说她们不会放我过山吗？”

②从前亲戚长辈称年轻人为“相公”宋朝宰相称为“相公”何时变为对一般年轻和晚辈的称呼，未考。又，从前在河南各，长辈对商业行中的学徒和年轻店伙，也称“相公”

①指丈夫。

“丑？丑话说里，免得你日后受牵累！”

“蔡姑娘①，你千万不要往窄想，荒年啥事儿都得看开。胡相公②跟你婆没有人说过一句二话，都望着能快把你赎回。”

③“扎老女坟”是永不嫁，老死娘家。

“自从我外厢人没有音信，她母女俩天天嘀咕着要把我卖掉。要不是我行的端，立的正，还能够在胡家存留一天？如今她们要赎我回去，不过想赎回去把我再卖了，多赚几个。”她忽然难过起来，撇撇嘴，用袖去泪，接下去噎说：“二舅爷！你老人家看吧，我已经丢人了，如其回家去叫她们卖，不如我死在杆上，到黄土都可以埋人！”

“婆待我好我很知，平素错事她从不肯数说我一句。可是人要脸，树要，你看我有啥脸再活在世上！我生是胡家人，死是胡家鬼，等我回去后…”

①从前，婆家亲戚和同族长辈，对已嫁的妇女，不她的年岁多大，都称“姑娘”以示亲切，上冠娘家姓氏。

带胡的客人赶快分辩说：“不是，不是。我是说她们不会折磨你。”

矮胖的小媳妇一直没有敢抬起脸孔，这时用手帕角着睛，忍耐不住噎起来。带胡的客人劝解说：

矮胖的小媳妇噎得说不成话了。带胡的客人叹长气，正要再劝，那位条个儿的小媳妇突然间抬起脸孔，齿利地说：

“你不要那样忧愁，事情到上忧愁死有啥办法？快对他们随和二，别死死板板的，惹他们不兴。”

两位说票人心上压着沉重的担离开杆时，太已经偏西了。矮胖的小媳妇看来比早晨还要忧愁，行动也格外迟缓起来。条个儿的小媳妇却依然动作轻快，说笑，同蹚将们打得火。她空儿扒在矮胖的小媳妇的肩膀上，小声嘱咐说：

“你们听，她一个人在屋里，又哭了！”——

②“古董”是不明事理，情乖扭的人。“”是附加的名词语尾，表示不值得尊敬的人，如：“忘八”“糊涂”“傻”“混”等。

带胡的客人拦阻说：“我知，我知，你不用说了。”

“你还是这句话！二舅爷，我实话告你说：你老人家辛辛苦苦地跑来说票，我当然很激；可是我回去以后，我婆把我卖了，我可要跟你算账。我娘家虽说穷，可没有死绝，告起状来少不得有你的名字！”

带胡的客人狼狈起来，喃喃地说：“不会的，不会的。”

“唉，还有脸回家！”矮胖的小媳妇颤栗地低声说。“要不是小妞儿没离脚手，我有几个还死不了！”

“唉唉，你这姑娘光说丑话！”

“可不要这样想！被土匪拉来不能算偷人养汉。刀架在脖里，失节是不得已啊！”生无意中听了她们的谈话，对于矮胖的小媳妇的寻死念十分担心。他想劝劝她，却找不适当的话；沉默片刻，他望一坐在院中枪的刘老义，忽然用下尖向里间一指，喃喃地小声告诉面前的两位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