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的娘也不晓得他要来蹚么？”

生问：“你为啥不跟着他们一去？”

“招财是我哥，我叫个宝。”

“你没有告诉他你要来杆上再蹚么？”

陶生避开了王成山的睛，没有再说话，继续走起来。王成山在后边默默地跟了一会儿，又叹息了一声说：

“我这次回到杆上一定得好好儿下去，”他走到没人的地方站住告诉生说“老母亲等着我拿钱养活呢。”

宝在凳上坐下去，用毫无怨恨的平静的声调说：“秋天传瘟，咱看的那只老键死啦。后来没有钱再买，东家就把地让给别家啦。”

“俺娘不愿去。俺娘说，咱们开天辟地就住在这儿，一辈辈死人的骨都是在这儿的地下沤朽的，这儿的黄土也是咱先人的汗浸来的。她宁死不情愿离开这儿。俺娘还说，在家乡既然没办法；到陕西生脚踏生地，没没秧的，也不会有办法；既然迟早要饿死，不如饿死在家里，鬼魂还可以跟俺爷俺伯们团聚。俺娘既然不肯去，俺只好陪着她留在家里；恰巧，俺哥走的时候俺正在害病，缠缠磨磨地病了一个多月，过了腊八才抬起来。”

刘老义同瓤九决定叫王成山跟着薛正礼的一儿，把宝留在票房里。在瓤九的房间里又谈了一大会儿，有人来报告消息，说有一起土客带着两挑烟土从附近经过，家的已经派了十几个蹚将寨拦截。刘老义听到这消息后把步枪往手中一掂，匆匆地跑了去。王成山急于要见薛正礼，就跟着生去了。

“俺哥？他起初还想央人写地①，卖了一个女孩和两只山羊把钱凑起来。俺哥说，只要能够写下地，总是得买的，买不起大中就先买一只小，跟邻居们合用。央人问了几下里，都要的押租很贵。俺哥说，缴了押租就没钱再买，算了吧，穷人家活该饿死，地暂时不要啦。他带着俺嫂跟三个小孩上陕佃向地主租地要写文约，所以叫“写地”西啦，听说那儿年光好，能找到活就活，找不到活就讨饭。俺嫂就是陕西人，民国初年逃荒下来，卖到俺家，她娘家还有人哩。”

愿拿刀把它挖来！”

有一个片刻，陶生望着王成山的有儿的睛说不话，嘴角边吃力地挂着空无内容的微笑。后来，他觉得王成山在用睛和全面孔上的表情期待他发表意见，他必须说句话，于是他就随便地问一句：

刘老义向后退一步，放声大笑，笑声震得灯亮儿连连摆动。笑过之后，他在瓤九的上又拧了一把，然后安静地坐在床边。似乎才发现墙角落站着的年轻客人，刘老义咧咧大嘴说：

“是的，我骗她说有人从南城里带回来一个信，活已经找下了，要我去赶快去上工。”

刘老义拍一下大说：“好，我不知你还是一个孝哩！你既然还有这一孝心，妥啦，没有枪不要，没有枪我刘老义给你想办法！”

“我一定要想法自己枪。像刘老义们一样背的是自己的枪，多么好呵！”——

瓤九伸往刘老义的上用力踢一脚，骂着说：“妈的×，你说话不能用小声，想把房坡上的瓦都震掉么？”

“地已经早丢啦。”客人恭敬地回答说，不敢坐下。

“啊，对啦，你叫个宝！地不是怪好嘛，为啥把地丢了？”

“也不晓得。他对他娘说，他是跟我往南找活去的。”

瓤九没有办法地拿着烟钎威胁说：“，，！你不老就用烟钎扎你鳖儿！”

刘老义立刻放下王成山，在瓤九的上摸了一把，猥亵地斜着睛责备说：“怎么，我的小亲家母来到了，你有吃醋么？老要问问你，为什么你今早晨回娘家给你爹拜年不告诉我一声儿？”

生问：“你大年初一离开家，她不难过么？”

“招财呢？”

“喂，快坐下拍一拍…你是不是叫个招财？”

“我临走的时候她哭了。不过她知有人想黑我，也着叫我快走。”王成山从怀里摸来两个红薯面加粱面蒸的黑窝窝让生看一下，说：“你看，她不晓得我是来杆上的，还给我这些粮！”

“坐下嘛，客气啥？我认识你，你不是在替人家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