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礼苦笑一下，没有再说话。娃看见他那么心思沉重的样，也不敢再说下去，于是转向生笑着问：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那时候把绳一松，任他意远走飞！”

薛正礼本来不大讲话，过了年节，他越发显得沉默。有一次只有王成山、生和娃在他跟前，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叹了气，说：

娃抬起来问：“二叔，你怎么忽然说这话来？”

“这年，只要有枪杆，还愁没官？”

“你想，庄稼人得没有路可走，年轻的小伙不当兵就当蹚将。可是当兵跟当蹚将能算是一条路么？”

见七少在暗中怂恿着年轻的人们下，薛正礼也没法把大家阻拦。不过为将来他自己落一个问心无愧起见，他除允许娃他的一外，其余的一概不收，让他们各找门路。后来为着一同情心，他又收容了一个从北乡来的说书的。这个人叫老张，一向在各地卖唱过活。同村的一个有钱有势的人把他的女人霸占，他为要报仇才杆。因为他是甩手，地位很低，大家都很少对他注意。只有王成山和陶生同他很好，时常在没人时向他学唱。

七少不仅不劝阻青年们下蹚，还要在背后怂恿，并且替他们介绍枪支。他看定这世界在十年或二十年内不会有转机，所以拿主意要混摸鱼。曾有人给他批八字，说他到三十八岁时要大官，起码团长。他相信这是很有可能的，只再等三年就妥了。现在联络架杆的，怂恿人下，与他的官梦很有关系。他想，只要时机成熟，他自己只需要托亲戚向政府或驻军要个空名义，大旗一竖，人枪俱备，官就像拾的一样到手了。

“你瞧，王成山又在神呢！”

①成双的叫一犋——

就薛正礼的这一支蹚将说，最快活的是刘老义和赵狮，最忧郁的要算是王成山了。他比薛正礼更到前途茫茫，所以也更其忧郁。第二次杆差不多将近一月，他依然没机会得到一支枪，好像一个灿烂的梦越来越变得渺茫。他的母亲已经晓得他重新下，曾经偷偷地托人来看过他，嘱咐他千万不要一个人回家看她，免得会发生三长两短。听见来人述说着母亲的话，他的心一酸，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问赵狮借了几块钱把来人打发回去后，他天天想念着他的母亲，只惭愧不能够个孝。他常常梦：有时他梦见他有一支枪，有时他梦见他有一犋①还有一块地，正在地里耩麦；有时他又梦见他坐了牢，母亲站在铁窗外，将讨来的冷饭递给他，母俩都哭得说不话。当生向他上扭嘴时，他的睛凝视在怀中的步枪的栓上，正在想着昨晚的一个梦，而母亲的影也同时浮现在他的前他像木偶一样地不动一动，但他的心中在叹息。

“为啥不算是一条路？”娃说，不明白正礼的意思。“像二叔你这样，一收抚不就是官么？”

七少安说：“老五伯，你老人家别难过。这年，当蹚将跟当兵是一样的，一半斤，一八两。今天当兵，明天说不定就变成蹚将；今天的蹚将，明天也可能就是兵，就是官长。要是说当蹚将是提着过日，当兵的何尝不是带的麻枯①？迟早不是壮了远方的田地？”七少的烟青脸孔上挂笑容，打一个哈欠，又接着说：“你老人家静等着享福吧，亮娃日后要混阔哩！”

“你说你老能够混阔么？”

①“麻枯”又叫饼，是芝麻榨过油以后余下的渣滓，很好的料。

“哼，官不是容易的！”薛正礼说过后就咂了一下嘴。

老摇着白胡须说：“只要他日后能够安安稳稳地洗了手就算万福，我还希望他成龙变凤么？”

“这年，活在世界上真不容易！”

生报以微笑，不表示自己的意见，却向王成山上一扭嘴，意思是告诉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