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甲骨堂，泪散百年店

而在距此不远的安yang城中金素梅的心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几十年的苦心经营终于要见分晓了，虽然她平日里将自己保护在厚厚的伪装之下，但当此之时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狂喜了。

她忽然想起多年之前的亲王府中张灯结彩，侍女们穿着漂亮的衣服，满脸堆笑地穿行于前厅与中堂之间的回廊中，手中端着果品mi饯，在中堂后面的凉亭上，额娘吻着她的额tou。她穿着一shen小巧的旗袍，在额娘帮她穿鞋的时候淘气地拨弄着额娘tou上的金钗。

后堂的堂会中正在唱着《白蛇传》中的经典剧目，这是她最喜huan的剧目，每逢堂会的时候她必会点这个剧目，每每这个剧目开始的时候，还是孩子的她便会全神贯注地盯着yan前的舞台，台上戏子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抬足都让她久久难忘，她尤其对台上扮演许仙的女演员情有独钟。而今天那女演员的嗓子似乎格外好，气口全走在板上，如天籁之音。听到此chu1她连忙推开额娘向后堂跑去，几个侍女焦急地跟在她shen后，唯恐稍有差错。

她跑到后堂寻了一个靠前的座位盯着yan前的这场戏。这戏班是从广德楼中请来的，一曲结束后，an照规矩烟hua齐放，她仰起tou望着夜空中灿烂的烟hua，宛若在梦境中一般。只是今天的烟hua好像放得时间格外地长，长到天上已经没了烟hua，耳边依旧能听到燃放的声音。shen边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他们都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只有她依旧傻傻地盯着黑漆漆的天空等待着会在那夜空中忽然chu现一个ju大的烟hua。

可是她等来的却只是被额娘抱起，急匆匆地跑回房间中。之后的一切在她的记忆shenchu1已经模糊了，某些痛苦的记忆人总是能下意识地将其忘记，忘不掉的便是那耳边狂luan的枪炮声，长着白sepi肤蓝seyan睛的qiang盗狰狞的微笑，被侮辱的侍女的惊叫、狂奔、凄厉的哭声，那冲天的火光，还有额娘将匕首刺入xiong口淌在她shen上的血迹。

金素梅摇了摇tou，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的yan眶已经不知不觉地盈满了泪水，稍一颤抖泪水便会夺眶而chu。有时候记忆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想记住的东西往往越容易忘记，而那些一辈子也不愿回忆的创伤却记得格外清楚。她记得阿玛将她抱到yan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笑脸说dao：“儿啊，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了，你要为母亲报仇。”

金素梅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却jian定地点了点tou。阿玛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轻轻地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阿玛的胡子有些扎人，但她却觉得格外温柔。然后阿玛将她带到一个太监面前说dao：“带走吧！”

“王爷，您可要想清楚啊，这可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如果chu现任何纰漏的话小格格的命可就没了！”老太监颇为惋惜地说dao。

阿玛握着金素梅的小手说dao：“她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能为大清而死该是她的荣耀了！”

年幼的金素梅虽然对两个大人的对话并不明白，但这个“死”她却在几天前看过太多次了，她哭闹着说dao：“阿玛，阿玛，我不要死，我不要离开阿玛！”

谁知她的话一chu口，阿玛猛然将她的手甩到一旁说dao：“带走！”

老太监低下tou瞥了一yan阿玛，低着tou对她说：“和硕格格跟老nu走吧！”（清朝自顺治帝起，亲王之女，称为“和硕格格”汉名为“郡主”下面还有“多罗格格”等，此chu1不详加介绍。）说着老太监拉着她便向外走，她哭闹着死活不肯离去，阿玛见状走上前去掏chu一把寒光bi1人的匕首抵在她的xiong口，此时她忽然意识到从前那个和善慈祥的阿玛已经不在了，她停住了哭闹被老太监拉着向外走，刚走chu几步阿玛忽然厉声dao：“等等！”

她以为阿玛改变了初衷，谁知阿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shen边，从怀里掏chu一块玉佩sai进她的怀里，然后轻轻地拍了她两下：“不guan多长时间，你始终要记住自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说完阿玛bachu那把匕首cha进了自己的xiong口，han泪说dao：“儿啊，这世上你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你不用有任何牵挂了。”

金素梅扑在已经气绝的阿玛shen上哭了好久之后，才木然地被老太监带走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不堪回首的噩梦。

金素梅狠狠地咬着嘴chun，手指jinjin抓住yan前的一个茶杯，似乎要将其nie碎一般。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金素梅长chu一口气，轻轻ca掉yan角的泪痕说dao：“进来吧！”

罗秀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说：“金先生，棋已经活了！”

“哦！”金素梅长叹了一口气，这早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金先生，您不舒服吗？”罗秀见金素梅yan睛有些红于是问dao。

“罗秀，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我为什么要救你？”这些年来罗秀始终想不明白的也正是这个问题，在此之前罗秀只是剧场中一个小小的戏子，才不惊人，貌不压众，却不知为何颇受金素梅的青睐，乃至于重用，并且一直将他带在shen边。他虽然疑虑重重，却从不敢多问半句，因此当金素梅今晚忽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罗秀立刻怔住了，他摇了摇tou说dao：“是金先生看我可怜吗？”

“呵呵！”金素梅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竹签轻轻挑了挑yan前的蜡烛，虽然那时候白炽灯已经极为普遍，但是金素梅却一直喜huan这烛光，她总是觉得这烛光中有一双yan睛在看着她。“还记得当天你们在剧场中所演的剧目吗？”

“记得，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是《白蛇传》。”罗秀连忙回答dao。

只见金素梅微微笑了笑却并不说话，沉yin片刻金素梅才低着tou摆了摆手说dao：“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哦！”罗秀表情略微有些失望地站起shen，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说dao“金先生，不知您注意到没有，松井那老tou儿这段时间似乎太安静了！”

“呵呵！”金素梅淡淡地笑了笑“你先回去休息吧！”

罗秀虽然心中有些担忧松井尚元祖孙两个，但见金素梅如此坦然，想必早已想好了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