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同被兜泼了盆冷，林县令的火气一下被浇灭了。他原来的谋划很完。馆陶县所空缺的县丞之职，一直被郭、贾两位捕视作中之。横空杀个程名振来，两位捕自然要想方设法搬掉这个竞争者。而他只要装装糊涂，便可以了却两位捕的心愿。从抓人，到当堂杖毙嫌犯，所有事情可以得滴不漏。非但能除去程名振，同时又送了捕们一个天大的人情。

“如果程名振被张金称杀了。王二当然是一粒好棋。”林县令不住地苦笑“可现在，该死的人偏偏没死！”

“抓了，说明大人贼心虚。不抓，言向来跑得比还快！况且大人把王捕支应到郡城去，无疑是给此事留下了一个后患。那姓王的与程名振是过命的情，若是他回来后发现发现姓程的死了，难免会闹什么事情来。届时城里边有被遣散的乡勇跟着闹，衙门中有蒋百龄等人心生同情，咱们这些当人父母官的，不是把自己架到火盆上烤么？”

毕竟负智者之名，董主簿总有办法给县令大人分忧，笑着敲了敲桌案，他轻声：“恐怕郭捕和贾捕两个，也不希望那小咸鱼翻吧。万一他们两个指使人将程名振在狱中给了，大人是追究罪魁祸首给程名振洗刷冤屈呢？还是继续糊涂下去，任由几个地蛇为非作歹呢？”

“只要大人下定了决心，其实解决姓程的也不难！”董主簿用手指轻叩桌案，低声提醒。

该死的程名振，他为什么不被张金称杀了！馆陶县已经给他塑了像，让他生生世世享受城隍庙的烟火，他还要如何？偏偏又跑回来讨债作甚！

几乎每个环节都脱离了掌控。为官这么多年，林县令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无力过。“咱们要动程名振，就必须把王二与他分开！武郡的主簿魏征是我的知，见了信后，肯定会将他留在郡城几天！”沉思了片刻，他犹豫着向董主簿解释。“等王二回来时，本县再想办法将其除去便是。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尽快了解了这桩案，别让更多的人开始关注！”

“大人何必又非要当众打死他！”董主簿手指掐掐，仿佛天下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当众打死他，乡勇们的怨恨都会落在你我的上。却白白便宜了郭捕和贾捕。今后他二人得意起来，大人岂不又要受其挟制？”

林县令气得脸发黑，回到二堂，立刻命人将董主簿叫到跟前。“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如果不将这个小畜生打死，一旦他执意寻周公的麻烦，将当晚的事情去，多少人要因为他而掉脑袋？”

但是，谁也没想到程名振只了一个月的兵曹，居然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威望。刚才，堂下的退役乡勇们一直不停地替他叫屈，堂上行刑的几个老衙役，也不敢对他直接下死手。换平常，只要有上司的暗示，三板打死一名江洋大盗对衙役们来说轻而易举。而今天把程名振从转向打得明白过其中味来，竟然还没能将其活活杖毙。

宛若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林县令像飞蛾般扑了上去。“怎么办？你说！他不肯认罪，你又不让我将他往死里打？”

疑声和迷惑的目光才被隔在了外面。明镜悬的匾额又肃穆了起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尊严。

“大人不想用王捕来牵制贾、郭两位捕了么？”董主簿又笑着摇了摇，继续追问。

牺牲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程名振，挽救馆陶县数百人的命。林县令没觉得自己得有什么不对。朝廷对谋反案追究甚严，仅仅是那几大姓的弟可以免除死罪，像林县令这样无无基的，万一跟杨玄扯上关系，有司向来是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提到两位馆陶县的地蛇，林县令刚刚熄灭的怒火立刻有开始猎猎燃烧。本来，他利用王二的单纯和程名振“死后”的余荫，已经逐步恢复了治下官吏的平衡。可现在，一切都得重新考虑。

“大人觉得今天打死了他，咱们就能把盖捂住么？”董主簿摇冷笑，目光中充满了神秘“他最后那几句话，也不知被堂外多少人听到了。一旦其中有人气愤不过，要替程名振鸣冤。大人是抓，还是不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