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事！”老汉吓得哆哆嗦嗦，差在地上。半晌，见程名振没发火，终于又鼓起勇气，以颤抖的声音问“等，等秋天收了。好，好汉爷要收几成的利息？”

直到接近洺县的时候，他们才看到了第一缕炊烟。非常淡，若不是因为傍晚的光太璀璨的话，那单薄的炊烟几乎被众人忽略。程名振派了三百名骑兵赶了过去，堵住了县城的通往外界所有，最后也不多堵住了千十号人。并且个个面黄肌瘦，上绝不像有什么油可榨。程名振从中找了个年长的老汉，和颜悦地询问了几句。对方吓得结结，好一会才说明了份。原来他们也不是本地人，逃荒逃到这儿，看到荒废的城池，所以就大着胆住了下来。如果好汉爷们不兴，他们可以连夜搬走，把收集起来的所有家当都留下，只希望好汉爷们抬贵手，别把大伙全杀光了，断了几家人的香火。

“走吧！”程名振叹了气，回招呼弟兄们继续赶路。队伍才开始移动，方才那名老汉却又膝行着凑了上前“好，好汉爷…。”

“留着吧，大人少吃没事，孩别饿坏了！”程名振挥了挥手，低声命令。这伙人都是外地狼过来的，理说死活都与他无关。但他的心情却没来由地到压抑，压抑得几乎无法透气。

凭心而论，洺两岸的土地都很沃，随便一都可以开大片的良田。沙河、漳河、溆河还有清漳将太行山化下来的雪源源不断地送往各，沿途浇郁郁葱葱的翠绿。不知从哪一年起，地方官府在河两旁修建了大量的渠，纵横错，般哺育了周围的城市和乡村。只是战的破坏太残酷了，那些渠长时间没人修理，到都是缺。而清冽的源便从缺淌来，一片又一片乡泽国。

“有事么？”程名振带住坐骑，皱着眉问。

沿途的大多数村寨都没有人烟，房屋的窗上堆满了鸟粪。狐狸和黄鼬在屋脊上站直，冲着大队的兵翘首张望。它们孤独得太久，已经忘记了人类的危险。偶尔在路两旁看见麦田，杂草却生得比麦还密。也不知是麦田的主人无心打理，还是那些麦本来就是野生的，本就不会被收获。

“好，好汉爷！不，不用。”老汉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哆嗦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又憋了半句“好汉爷不要我等的孝敬，我，我等已经，已经激不尽。怎，怎能再要好汉爷，破，破费！”

“你们那儿家当，还是自己留着吧！”程名振哭笑不得，只好着表示安。“我再给你们留一千斤米，你们拌着野菜熬粥喝，也许能持到秋天！”

而把这些荒废的土地再利用起来，远比破坏时困难。还没等走到目的地，段清、张瑾等人已经觉到了前途的渺茫。为了打消张金称的疑心，锦字营只带了两个月的粮草。如果他们无法尽快找到充足的补给，届时张金称只要把粮草供应切断，大伙就得乖乖地回去任其。

“谢，谢，好汉爷！”老汉立刻跪倒于地，咚咚咚地直磕响。周围衣衫破烂的百姓见此，亦跟着跪了下来，叩念佛，激不尽。

着都记下了。

用“白骨于野，千里无鸣！”来形容，一都不过分。（注1）而这份罪孽很难说到底是谁造的，官府将张金称百姓得失去了活路。揭竿而起的张金称们则来了个玉石俱焚。越是战的地方，百姓的生活越艰难。百姓的生活越艰难，越容易起来造反。如是循环往复，用不了两三年，城市便化作了废墟，村寨就变成了坟墓。

说着客话，节却不住地上下移动。显然是受不了那一千斤米的诱惑，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

再多的废话总有说完了的时候。又过了几日，在杜疤瘌依依不舍地叮嘱中，程名振和杜鹃带领锦字营所有战兵和一分负责押送辎重的老弱离开了鹿泽。他们沿着刚刚发过汛的洺河东岸，穿过那些被战火烧成的荒野，一路向南。大分弟兄都不知自己已经被变相放逐，还以为此行的目的真的是为了去追债，嘻嘻哈哈，边走边玩。为了给大伙足够的缓冲时间，程名振也不急着赶路。每隔二三十里，便停下来休息片刻，一方面整理队形，一方面观察周围哪里适合屯垦开发。

以前程名振带领兵从狂野中走过，心里并没觉得它有多荒凉。那时他是劫掠者，土地有没有产并不需要关心。而现在，他却是在努力地寻找一片可以安立命之所，同样的景象看在里便生另外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