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吏应声要走，赵县尉又唤住了他们，和颜悦地：“本官是借调到霸州来办案的，各位书吏对本官一直很是尽心，本官一直记在心里，真是辛苦你们了。”

冯书吏也不理他们，他很恭敬地向墙正中的小木龛肃然拜了三拜，转：“把门关上。”

待他隆而重之地拜完了仓王和衙神，那两个老吏诧异地走过去：“老冯，这不早不晌的，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拜仓王、拜衙神，什么意思啊？”

冯书吏在自己书案后坐下，一边研墨，一边冷冷地：“猪解库那些账簿，我虽未看完，但是大多是有印象的。你们两个老家伙，盘了一辈账，我不信你们就连半都记不住。可是…如今你们看看，那账上记的都是甚么？”

那两个老吏见他模样，不禁面面相觑，二人不敢多言，当下把门掩上。门后是挂着衙神的，冯书吏正儿八经地又是一通拜。

两个老吏受若惊，连连谦谢，赵县尉从怀中摸一贯钱来，说：“这个你们拿着，买杯茶喝。待此案了了，本官当设宴向各位致谢。”

“哦？”赵县尉一听，也顾不得咙火辣辣的还在难受，他自知对帐目是外行，也不难事看了，直接吩咐：“你们上回去，把整本账册的疑全整理来，要快，整理好了上给本官。”

仓王就是传说中造字的仓颉，衙神就是汉初丞相萧何。刀笔吏们的饭碗就是耍笔杆记录、迭文案、算账目，照“百工技艺，各祀一神”的规矩，自然要拜仓颉。至于衙神萧何，那是因为萧何原本也是个小县城的刀笔吏，以刀笔吏混到开国丞相，在天下书吏中，那真是神一般的人了，自然要礼拜。

抵与之相同。看来，徐穆尘有作假账欺蒙东主的可能。”

林之洋和李群洲一听不禁忐忑起来，林之洋张地站起来：“老冯说的在理儿。来来来，咱们老哥俩儿也拜拜，仓王是正神，萧神是贵人，拜一拜，借两位尊神的仙气儿保佑，免得撞邪。”

冯书吏又：“刘府尊受没受过丁家的好，你们不知？就连咱们，都是拿过丁家的好的。可是你们现在看看，那账上所有的罪过全让徐穆尘一手揽下来了，从那账上看，贿赂府台大人的是他，欺瞒丁家、贪污款的还是他，徐穆尘这人咱们跟他打了半辈，那是何等厉害的一个人，你们不晓得？以他的心，像是个甘心替人挨剐的主儿？可是咱们只一就看问题的账簿，他每回来都瞪着睛看上半天，如今竟然就这么签字画押了。这事儿，邪啊！要不是鬼迷了心窍，老朽实在想不他为甚么这么。”

这间屋里就他们三个老吏，冯书吏年岁居长，另两个一个叫李群洲、一个叫林书洋，比他年岁稍小。这衙门里的官儿不知换了多少茬了，就连江山都换了几个皇帝来坐过，可是他们这几个老吏却是雷打不动，始终稳稳当当地在这当差，三个人一块儿从当年衙门里的跑小厮，混到今天有资历的胥吏，彼此之间多年的情，自然无话不谈。

说到这儿，他停了研磨，四下看看，压低嗓门鬼鬼祟祟地：“我听说，丁家这个事，本来是个呆呆的汉，庄上人都唤他阿呆。可是有那么一天烧将死，忽然又还了魂，从那以后，人就变得伶俐起来，庄上的人都说，他是神魂离，遇了狐仙化。没准，真没准啊…。这趟差，咱们还是好好办着，嘴呢，都得严实些，不该说的别说，上边让咋就咋，看着咱们就是告老还乡饴孙的年纪了，可别在这事上栽个大跟儿。”

林之洋和李群洲互相看看，都不作声儿了。

这时两个老吏才真正的笑容，连连拱手谢，歉让了一番才接过钱来退房去。二人喜气洋洋地回到自己办差的公房，就见冯书吏正隆而重之地在拜苍王，二人不禁笑：“老冯，你得了县尉大人多少赏钱，喜得拜起了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