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藏心底的念陡然浮面：原来…一切当真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当年的青螺，我也不再是当年的石传钰，真正令我不能忘怀的，是那一段往事，而不是她吗？

“四哥…皇上…是啊，你如今已是皇上了，三六院，于你，本便是份内之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但我如今只想问你一句，若然退回到四年前，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呢？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先皇没有薨逝，大哥也仍在世，你我成亲之后，偶尔我犯些小，你会不会走门去，一时气恼，便召个婢侍寝呢？”远黛一迭连声的问着。

正如远黛所说，若然退回到四年前，这一切，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远黛的，原就执拗倔，自小到大，与他闹矛盾，也非止一次。而每一次闹了别扭后，她都无一例外的不肯退让半步，每次来俯就她的，总是自己。而她也总是假装生气，非等他拿各样的手段哄的她笑了，她才肯罢休。细想当年，对比如今，石传钰忽然便觉心慌意。

原来…在我心中，一直都希望，希望四哥待我，仍能如同当年一样…她恍惚的想，所以…我才毫不犹豫的决定回来，只因为…在我的心底，一直以为，无论我怎样，他都不会伤害我…他…曾经那么的疼我…

石传钰怔然而坐，久久不语。抚心自问，他知，远黛说的没有错。这些年，他固然一直都牵挂着远黛，甚至也想过，只要她肯回来，肯留在自己边，不她是不是嫁过人，他都不在乎。金后，乃是金家之人，他是断然不会容她长留在皇后这个位置上的。他不止一次的想，若是远黛回来，他定会立她为后，依旧当她是那一颗世上无双无对，纯净无垢的明珠。

然而，他当真能不在乎吗？默然细审己心，愈是想的多，他便愈加的不能肯定。

不到山穷尽的绝路，她都不想冒险。

中说着，她已站起来，走到一边的螺钿小柜旁边，亲手打开柜门，取两卷小册。那两卷册，一卷略厚，一卷略薄，远黛持卷重又走回桌边，先将较厚的一卷册推给石传钰，语调平淡的：“这个，便是父王最后留下的、不为你所知的人手，当年他所以留下他们，不过是想为我留一条后路。不过我想，我们如今已说到这个地步，想来四哥不会再留我，这些势力，我也不必再掐在手中了！只是人走茶凉，也难说他们会不会有异心！好在以四哥如今的地位，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便由四哥酌情而用吧！”

石传钰一言不发的端坐在椅上，却是动也不动。他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远黛这个时候说起这个，是因为心怀醋意，但他却也并不以为这事自己错了，明明是她先拒绝了他不是吗？

四哥了，或许你觉得你没有变，但事实如何，其实也无须去思，只从那日你从我这里离开后，直到如今，才来这里便可知其端倪！”

猛的抬起来，他直直的看向远黛，却正正的看远黛因泪而显得潋滟朦胧的双眸。心一下揪得了，他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咽仿若梗了一块般，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话来。而后，他听到她略带哽咽的声音：“四哥，我早说过，回不去了！”

然而这话到了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

一直以来，她都并不觉得，自己与石传钰还有回到从前的可能。然而此时此刻，再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却依然觉得心中堵得难受。

他不能肯定，却也无法说违心的话语来。

泪落，如断线珍珠…

吃力的闭上双，将已将涌眶的泪珠生生的压了回去，石传钰长长的吐一气：“青螺…”他本想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我可以重新回当年的我。

那卷册上，所记载的，确是广逸王最后留给她的势力。远黛固然知广逸王留下的这些人，必然都是他手中最为可靠的人。然而事过境迁，是人非，四年过去，这些人里还有哪些堪用，她也实在不敢妄言。不堪用者如是，而堪用者，她若当真动用了他们，只怕他们便再无法在南越立足。这也正是她为何迟迟没有与这些人联系的最本原因。

二人就这么僵持对坐，各自不语。直到远黛主动开：“青妍的事，我并不想，我知，四哥绝不会因为青妍去动百里聿，以致两国恶。至于我，我打算在明年正月十五后，启程返回平京。想来到了那时，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