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气儿像杀错位的猪，倒了的风匣，格乎乎煽个不停。于是便吃了一惊，问：“辉呀，你这是怎啦？是腰疼哩，还是疼哩？是呛牙哩还是咳嗽哩？是想吃哩还是想喝哩，有什么事儿你尽说，有我呢。”

峁上一棵杜梨树，地畔上一片坟茔城。杜梨树上宿黄鼬，坟茔城里埋祖宗；黄鼬常噙供果去，坟茔卷风来。一片神妖鬼气寒人胆。那拴儿刚起犁铧准备耕地，小驴儿就“咴儿”

急得个拴儿鼻里三气，浑上下一团火，急的李逵跌胶锅里，瞎好没脾气。正在这时，只见媳妇娥儿手扳蒿柴脚蹬着崖，披散发地从地畔上爬上来了。

一边纳一边嘴里哼哼唧唧地唱。无非是：“半斤斤猪四两两粉，添一壶好酒待亲戚”之类。猛地里听见门扇响，不免吃了一惊。连忙把护的被了一，散披的上衣了一，这才怯生生地问：“谁个呢？”

娥儿这才如雷轰，如火烧，急匆匆蹬上提了衣服，旋风一般冲门去。临门时才哭声来，骂：“驴人哎，你怎把我恨死了。”

谁知那于小辉也不动，膀也不摇，也不眨，嘴也不张，只是一个劲地往娥儿那粉红兜肚上看，咙里格哼哼不知响些什么调调。娥儿这时才觉几分不自在，有心想穿上衣服细盘问，又害怕当当对面难行动，就将一肚尴尬压下去，：

拴儿大喜，忙命媳妇拢络牲帮忙开畔。谁知连叫三声，那娥儿是像神庙里的望桩，大殿里的泥胎，痴愣愣，襄襄，板着脸，顺着，瞎瞎好好不言传。

于小辉还是不言传。娥儿急了，：“小辉呀，你先到门外站一站，让我把衣服穿起来。”于小辉这时才慢声慢气地说：“嫂呀，你是装着呢，还是真的解不开。小弟我和你有事哩！”

娥儿丝纹没动，喃喃地说：“拴儿，你凭良心说，我打从了你于家的门，鞋踩了还是脚歪了，酸眉了还是掉了，招嘴了还是嫁汉了。想不到我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祖宗，倒落下今天这么样的下场…”说着便嗒嗒地哭了起来。

拴儿急了，骂：“你长那耳朵片气哩，怎能叫死叫活不言传？”娥儿说：“我没心思。”

田二寡妇夸本领；院磕了青石板，想起老三窗棂。格窜窜来到娥儿的门，两手一推吃一惊…原来娥儿那门是虚掩着的。拴上山耕地去，娥儿也就睡不住了。正独自儿披了个上衣窝了个被靠墙坐了纳袜底呢。

“小辉呀，你给咱院墙外搂回来一搂柴，我给你熬一锅米汤来，地喝上一碗。”于小辉不言传。娥儿又说：“小辉呀，你给井台上挑回一担，我给咱烧火下挂面，让你小油油地吃上一碗。”

“我么。”“你是个谁呀，声音熟熟的。”“我是你弟呀！”娥儿这时才看清于小辉的面孔，只见他四方脸盘紫腾腾，的腰骨碌碌，鼻梁上有些汗珠珠，额上有些螺纹纹，两不摇只打颤，双手不动晃悠悠；仁黄得浅拉拉，黑乎乎的发乍乍。

拴更急了，骂：“糊脑松婆娘，娶你来为的是栽立，没料想你倒是上下放，不好好作务庄稼，来年吃风拉裹驴呀！还不快快活儿。”

有的声哑了，有的嗓细了；有的好像那急的娃娃哭气了，有的好像胆小的老鼠痪了。一片混中，东方发白天亮了。不说于小辉和娥儿狗撵兔一般朝山奔来，单说那拴赶了牲扛了犁急火火地来到杜梨峁山上的地畔边。这杜梨峁山，面靠着黄河面对着天，沃沃二十顷良田；齐齐楚楚一坡坡椒。

地叫了一声，如鬼捉一般大奔起来。扯得搭犋的小公前后俯仰，左右趔趄，差一跌天窖窟窿去。拴儿大怒。秋天气凉，挡不住年青人火力壮，顿时了铁犁扶了把，一阵缠腰鞭打得那小驴浑颤，两打，竖起耳朵，合上一死一活不动弹了。

边骂边朝拴耕地的山峁上奔去，引逗得一村狗儿齐声叫。于小辉这才算彻彻底底地明了：“天老爷爷，我把什么儿事下了。”连忙赶着娥儿追上去。村里的狗咬得更了，咬得千奇百怪，样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