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岳琳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家里,和文杰谈起过你调来刑警队的事,他向你问好。”
我明白了岳琳的疑问来自哪里。事实上,我和岳琳的丈夫朱文杰是多年的朋友,虽然并未直接和岳琳打过交道,但彼此是知道的。调到刑警队之前,我就听说,自己将成为岳琳的部下。但我向来不惯于主动与人交往,因此,既未向朱文杰提过自己调动的事,到这里后,也从未对岳琳提过朱文杰。
“你误会了。”我向岳琳解释“我只是不太善于和人交流。其实,一直也想跟你问问老朱的情况,但…你知道,大家都忙,也找不到恰当的机会。”
岳琳没有说话。我也沉默下来。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全然笼罩了整个训练厅。空阔的大厅里,各种器械在黑暗中高低起伏,影影绰绰,似乎是一些在伺机而动的活物。我看看对面岳琳模糊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这种局面里潜伏着某些不安全的因素。正想站起来,只见岳琳已经站起身。
“你先走吧,我稍练一会儿。”她淡淡地说,径直从我身边走过。从脚步声判断,她是走向了双杠。
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岳琳上了双杠。她似乎一下子就忘了我的存在,在黑暗里,像只蝙蝠一样荡来荡去。我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训练厅。在经过门口时,我犹豫着,是否要帮岳琳将大厅的灯打开,但随即意识到,如果岳琳真想开灯,刚才她就不会在黑暗中差点儿踢到我身上了。这个时候,我忽然回忆起岳琳的声音。我发现,她的声音里常常会出现某些细微的差别。令人疑惑的是,那差别不仅仅反映着情绪变化,似乎还体现了质感的不同。比如在刚才的交谈中,她的声音初时是温暖的、轻松的,质感圆润,但到了最后,忽然间就生疏冷涩起来。
我暗想,一个连声音都如此难以捉摸的女人,她的内心该是如何深不可测呢?
3
我是一名刑警。我的生活很简单,大部分时间里,只需跟从那些形形色色的案件的安排,日子就不知不觉混了过去。自从温郁去世,我一直独自居住在这个我和她共同建起的小家中。起初的几个月,要保持情绪的稳定显得十分艰难,但渐渐地,我似乎完全适应了这种状况,反而难以将自己再融入外面的世界。
只要有空闲,我会去温郁母亲那里看望她。我叫她妈妈。她已经六十七岁了,和我一样,一个人独居。她对孤独的适应能力比我还强,因此女儿温郁的离去,虽然曾令她悲痛欲绝,但并没有使她彻底崩溃。她在小院子里伺弄几种易活的花,几种新鲜的蔬菜,以及温郁父亲过世前栽下的一棵枣树。她和它们一样安静。我喜欢去那个小院里坐坐,逢着阳光好的日子,或是小雨淅沥的时候,更是觉得依依不舍。我和妈妈彼此了解,几乎从不互相宽慰,这使得我非常自在和安全,仿佛我们共守着一个秘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