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信之又跪下，乐公：“不必跪，起来讲。”

史公：“官到底是贪婪的好。若我辈在宦途不为不久，职也不为不尊，而竟毫无私蓄。要有宦，何等便易，何必费这许多周折？”

乐公即吩咐本房本，题请旌奖。到午后，两县送册来。二公翻开一看，许多当铺、绸缎铺、金珠铺都是一两二两的居多，三两五两的还有些，一个十两的也没有。翻到后边小铺来看，尽是一两。或见一个钱米铺鲍信之，注着助银一百两。【真是空谷足音，不得不惊。】二公惊讶：“多少大铺家连十两的也没一个，他一个钱米铺能多大本钱，肯这些，必有缘故，叫他来。”

史公：“这事怎么？”

他站起，：“二位老爷，今日之举，不过是忠君民的事，又非自己要私。小人但恨本钱少，铺中不过三几百金的局面。若家俬大。就助一千二千也该的。况素知贼的凶恶，恨不得杀尽了他，以除众害。小人虽是小民，也有些忠义之气的，但恨力量不能。”

他便立起。乐公：“近前来。”

乐公：“这银如今且不要他们的。倘事不来，岂不像骗百姓的银用。且叫他众人回去，等用时再来传谕，不用就罢。”

乐公看了，递与史公看毕，叹：“一乡僻女能知死于节烈，而须眉男朝廷之禄，反俯首从贼摇尾乞怜，是何心哉？”

乐公：“弟也想到此，偌大京城难没有四五千大铺？每人不须十金就够了，恐也还易举。”

鲍信之：“一向穷忙，失于亲近。今早府尹乐老爷传到衙门中，才回来。”

，力还易为。这三万金要一时拿，他自己又无急难，如何肯舍？况这事又不是得人的，且堂堂臣宰尚犹如此，而何况于闾阎之小民乎？”

乐公笑：“不然，那肯聚敛宦的人，他未必肯来这些事了。况且我们今日就算这件事不来，上不愧于朝廷，下不惭于百姓。较之贪鄙吝啬者，又觉此中稍安。今日上托圣天之福，倘这数十万生灵不当膺锋镝之苦，或另有机缘，亦未可料。”

他走到跟前。乐公：“两本册内上，两县的约四千多人名，十两的并无一个。你有多少家俬，就肯捐一百？”

叫书办将册内银数一算，通共不足万金。史公：“这尚不足三分之一，奈何？”

史公长叹了两声，作别去了。

说完，吩咐两县叫把那名册拿与他们亲自去写。他二公来，两县吩咐书办拿了册叫人去写数目。二公在堂闲话，外面传一角文书，系毫州知州金苏的申文。书办拆开了呈上，乐公看：南直隶毫州知州金苏为恳恩旌奖节烈以励人心事。寇大队尽驻汴梁，其游贼四劫掳，民间女多遭掠。职所属离城百里，有一节义村烈妇余氏，系何光卫之妻。年十七，适光卫，今始十九。闻贼将至，知其地贼所必经。烈妇即以针线密衣，预为死计。明旦寇至，乃抱幼女同从侄女唐氏妇走避。遇贼，即投中。既没复浮，仰见唐氏妇尚伫溪畔，乃大呼曰：“汝丑耶？可速下。”

两县来吩咐了。众人散去，鲍信之也去了。

衙役去传呼，鲍信之随了来，跪下，二公：“你起来。”

乐公作别而去，史公也回家去了。乐公一到衙门，就传了，两县吩咐了约于明早饭时齐集衙门。

乐公：“此时急也无益，且稍缓再为设策。”

于是唐氏妇亦投死。三旬寇退，光卫归家，循溪十余里得烈妇尸，尚抱幼女，而唐氏妇附焉。时值盛暑，已经匝月，两尸面如生，毫无腐秽之气，见者无不惊叹。地方呈报到职，据实通详，祈恩旌奖。毫州之地正当孔，贼若南侵，决不舍此而他途。今旌奖二氏之贞节，不但使妇女闻知，舍就义。亦可激励男，奋忠义之心，或可守此弹之地。云云。

二公听了，叹：“若人人皆如你心，何事而不可为？”

史公：“若得来，是极妙的了。先生请回，今日赶着命两县去传，明早弟到贵衙门来。”

到了次日，史公老早就来了，吃了便饭。到已刻，两县来禀各铺到齐了。呈上两本册，两县各开地方铺家的名字。二公看了，恐衙门丹墀窄小，人多站不下，遂同步到大门外来。把上项的事说了一遍，并要他们乐助这宗银两，说了许多的忠义的话，又：“这也不你们，但在你各人心里。愿多寡，就注在各人名下。”

贾文：“传你有何事？”

他遂将史乐二公劝帮助的那些忠义的话说了，便：“这些才，整千整万银的本钱着大买卖，都只助三两二两。一城的铺，连十两的也没有一个。门下激起一义气来，我就写了一百两。虽知他也无济于事，也尽我这一鄙心，愧一愧这看财。但恨我穷，我若有十多万的家俬，叫我独认，我也肯。想这一番义举，若能救几十万人命，岂不比童老爷那年施粥赈救数万人的功德更

却说鲍信之回家，正打贾文门过，想：“久不见老爷了，我顺便去看看。到了门首，贾阍去说了。贾文正在书房中，听说，叫请他来。鲍信之来，作揖坐下。贾文：“许久不到，今日往那里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