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不耐地赶我们走,说这里没有什么谷默天,只有他这个穷酸寒伧的糟老头。我见他虽披头散发,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眼睛却如电炬火石,精璀有神,尤其是在那冰天雪地的严冬裹,他竟只穿一件单薄的百衲衣,我当下即知,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慌忙向他弯腰施礼,请他收我为徒,他却二话不说,关上粗重的木门,将我们主仆摒绝在雪花片片的冰山上。我不气不馁,想起古人为求明师,不惜忍受著千山万水的跋涉之苦,我好不容易登上宝山,得见高人,岂有中途放弃的道理,把心一横,干脆学禅宗二祖惠可大师一般,跪在雪地上以明心志,望能感动谷前辈铁石般的心肠。”说到这,他顿觉饥渴,又斟了一杯酒仰首而饮。
听得几近出神的曲琬萝不由轻声催促著“后来呢?他是否马上改变了心意?”
“没有,”狄云栖缓缓摇头“他不仅没有开门,还在我和狄扬跪得双腿发麻,浑身打颤,血液几近冻结时,跟我们开了一次大玩笑。”接著,他微掀嘴角,挂著一抹生动而感慨的微笑“就在我们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不远的山道旁突然传来一阵凄绝的呻吟声,我循声望之,但见一瘦骨嶙峋的老汉,倒窝在雪地上,一副生病惨淡的模样。我急忙上前探视,原来是一名上山打猎的老猎夫,因路滑难行而不慎从山石上摔落下来,一路勉强攀爬,才好不容易遇上我们,本来谷默天隐居的古屋非常偏僻幽静,百里之内毫无人烟,所以,这名老猎夫出了事也无人知晓。我见他双腿骨折,又饥寒不已,连忙将身上所藏的干粮拿了一部分给他吃,又将貂裘斗蓬解下,盖在他不胜寒苦的身躯上,没想到,他仍嫌不够,又跟我要了所有的干粮去吃,还要我再解下短袄给他御寒,狄扬见状,本想斥责他的诛求无厌,却被我挥手制止了,我脱下短袄之后,他仍喊冷,我再脱锦袍,他却要我连中衣都脱下,当我稍加迟疑时,他却横眉竖目地对我咆哮:“侠义中人,舍生取义亦不眨眼皱眉,多做犹豫,今要你施舍几件衣裳,你便踌躇难决,试问你习武拜师,所为何来?”骂得我宛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当下就脱掉了最后一件上衣,并双膝跪下,叩首拜师,我师尊东初老人,那是他隐居江湖后的名号,立即捻须而笑,扶起了我“光著身子在雪地里拜师,亦是一件别具意义的趣事,傻徒弟,你说是不是?”不经一番寒澈骨,哪得寒梅扑鼻香,我当下就了解师尊的用心,不由惊喜交加,热泪盈眶。”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原来,那名老猎夫是东初老人乔装改扮的?”
“是的,我师尊是一位博览群技的武学大行家,他的武功综合了武林各派的精髓,举凡剑艺,刀法,暗器,拳术,乃至各家内功心法,他无不精通,他年轻时个性狂放任性,不拘小节,行事常是随性所至,亦正亦邪,他最大的嗜好便是找人相拚交手,从中研拟对方的武学优劣,以截长补短,充实自己的武艺内涵,他嗜武成狂,又资质聪颖,有时心血来潮,又会乔巧改扮戏弄那些名门正派的武林前辈,和他们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所以,武林中人给他取了一个名号“神颠巧手”一方面是恭维他易容术之精湛绝妙,一方面也是赞叹他那神秘莫测的点穴手法。我拜师之后,师尊为了磨练我浮动的个性,整日教我砍木劈柴、挑水煮饭,净做一些低下又粗重的日常工作。一年后,他见我个性沉稳不少,便拿一些武学秘笈让我钻研阅读,自行参悟,他再从中指正。四年后,当我学成下山前夕,他要我洁身自爱,好好运用自己的专才报效国家,造福百姓,并要我以坚忍不拔的毅力与智慧同奸人周旋,不可逞匹夫之勇,意气用事。他说,他一生只收三个徒弟,我是最后一位,我已尽得他的真传,只要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便是报答师恩最好的方式,以后不需要回山探望他,至于其他二位师兄弟,有缘自会相逢。”他的神情飘渺,全然淫浸在当时含泪拜别师尊的情景中。
“结果呢?你见过你其他师兄没有?”曲琬萝关切的望着他。
“没有,不过,我怀疑曾经救过彭襄妤的少年书生是我的二师兄“神箫儒侠”展靖白。”他略略向曲琬萝陈述那位吹箫人和彭襄妤之间似有若无的一段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