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方破晓，珣mei推开窗，看见雪hua如鹅mao般片片飞舞，忍不住心情雀跃。因为下雪时，不似雪霁的天候冷，而且也可以掩去足迹。

她把自己包得团团满满，穿上靴子，dai上帽子手tao，灰灰朴朴的，连男女都分不chu来，恰好是个伪装。

月牙蔷薇早先一步搬到母亲的尼庵里，这段家的大宅院，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包袱里只sai一些陈旧的衣wu用品，金饰藏在腰间的荷包，粉红底上绣着月牙蔷薇，是她最得意的女红作品。

由僻静的后门溜chu来，还见西方的天空lun淡淡的明月。她朝日茫茫的森林走去，因为太过兴奋，并不觉得冷。鼻间进chu的空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新与干净。

她tou也不回地往东城门走，希望在城门未开之前赶到，以防唐铭食言溜掉。

如今她仍说不chu，为什么和唐铭一起走的决心那么qiang烈。他绝对不是个好伙伴，会杀人者，无论是什么目的，都是心chang够狠的人。

但她也同时相信，唐铭要杀的人，必都是该死之人。他让她想起那些为国为民、视死如归的烈士，如果不幸被捕，他也会像“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在行刑前大声喊着：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英雄难遇，烈士难逢，她好不容易见着一个，怎能不把握机会，jinjin相随呢？或许在这因缘际会中，她还有创一番大事业的可能xing，就如同她最崇拜的革命女杰，秋瑾及唐群英。

珣mei来到jin闭的城门前，并没有看见唐铭，心凉了半截，她左顾右盼没几分钟，城门大开，外面的农民准备蜂涌而进，她在一堆菜篮ji笼板车之间，被挤了chu去。

太yang微微lou脸，雪慢慢变小，她的心情正由轻快转为愤怒时，才看见唐铭在大路的尾端，闲闲地等人。

他是什么时候chu城的？或者他昨晚就宿在城外？珣mei很高兴他没有失约，因为她实在没有把握她的威胁对他有多少约束力。当然，她不能表现chu自己的开心，只有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用一张“主子”的脸，说：“我以为你shuang约，不来了。”

他今天一副chu外人的打扮，厚棉袄棉ku，还有绑tui及毡帽，去除了书生本xing，带着几分cu犷，和她在一块儿，还真像难兄难弟。

“对不起，我没有认chu你来，只以为是哪一家卖菜的媳妇儿。”他似笑非笑地说。

“是媳妇儿吗？我还以为是哥儿们呢！”珣meianan帽子说。

季襄看她lou在风雪中的小脸dan，细细的眉，秀长的yan，嫣红的双颊，怎么看都不像个男人。

“咦？怎么没有ma匹或ma车，难dao我们要走路去吗？”珣mei询问着。

“当然，你忘了我们是逃亡的吗？”他忍住笑意说：“既是逃亡，只能走荒僻小dao，ma或ma车都用不到，也比较不会引人注意。”

珣mei的脸垮下来，在这zhong冰天雪地的十二月天，一路走到上海，不是很恐怖吗？但她随即想，总比嫁给ma仕群好吧！

shenxi一口气，她带着略为无助的笑容说：“我们可以chu发了吧？”

那笑牵引着季襄某gen神经，他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只要脱离危险范围，我们就改搭火车。”

这还差不多，珣mei的表情又恢复了全然的兴奋。

季襄摇摇tou，迳自往前行。他怎么会为自己拖了这么大的一个包袱呢？而且她是段允昌的女儿，任xing、骄纵、天真、自以为是，这每一项个xing，写的都是麻烦，可是他为什么会违反任务中所有的规则，拒绝不了她呢？

珣mei踏着他的步伐前进，前后都是苍茫一片。她张开嘴，尝一尝雪，是甜到心tou的滋味。

想到今晚，不必再回到那yin沉沉的段家，不必再应付令人疲乏的勾心斗角，不必再担心ma家的婚事，她的心整个明亮起来，一如yan前白皑皑的广大世界。走着，走着，脑中不期然地就浮现唐群英的那两句诗：不见梅hua亭外立？西风岭上好jing1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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珣mei不知dao她的“好jing1神”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大概是他们吃过那形同嚼蜡的干粮后吧！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有钱没地方hua，在荒凉的dao路上，连个像样的饭馆都看不到，若非唐铭施舍她两条rou干，她还真会饿得发昏呢！

“你起码也走个有人烟的地方吧？”她抱怨地说。

“我是可以，因为目前还没有人想到抓我。但你就不同了，段ma两家的人一定在四chu1找你，我几乎能够听到急急的ma蹄声了。”季襄慢条斯理地说。

这些话封住了珣mei的嘴ba，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再累再苦也要走下去。

兴奋的阶段过去，雪hua不再mei丽；白茫茫的大地不再动人；扑到脸上的寒风，不再叫清新，而是冰冷，她这才ti会到冬季霜雪如刀的滋味。

但她始终不吭一声，唐铭想停时自然会停，她若表示任何意见，只有遭他冷嘲热讽的份。

当爬完一个斜坡时，她气chuan得无法呼xi，那把霜刀直刺到心脏。费尽九niu二虎之力站定后，她又被yan前的景se震慑得无法开口。

她十九年生命里，从未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