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摧残了身体、践踏了尊严,怀着一颗破烂不堪的心,她还哪儿来的一辈子呵!
紧紧拥着颤抖的她,史朝义但觉一种难盲的悲凄如潮涌来“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快乐,但请你相信,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好动听,好像一个荒谬的笑话,却又为何让她如此心动?
“你真的爱我吗?我只是一个弑杀生父的私生女而不是你所想的凄婉纯善呵!你明白吗?我是一个凶手、一个凶手…”满身罪孽的她,活该坠入十八层地狱,又哪有资格奢求什么世间温情。
不知他是否听懂她说的话,只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却道:“你很在意自己是个私生女?”
他真的有听吗?她要说的不止是“私生”二字,而是…她是个凶手呵!
史朝义沉吟着,终于又道:“我的母亲出身名门旺族,是一个被人赞为温婉娴淑的好女人。可是很不幸,在她出嫁的前一夜,她被一群土匪掠到山寨。也真是巧,那夜遇到缴匪的官兵,她被一个胡汉混血的小军官所救。那时她还道是苍天怜她无辜,却不料命运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丧心病狂的小军官恃强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害她被夫家休逐,众人唾弃…那个时候,她可能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死倒落得个干净…可惜那次跳河竟未如她所愿,反倒发现身怀六甲。那是一个孽种…一个注定不会被祝福的罪孽…”
他的神情平和而镇静,声音却有丝微颤,甚至数度停顿,几乎无法成言。岳红纱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木然地瞪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他握得好紧…仿佛是捏住一颗因痛苦而抽缩的心脏。然后,她低低地开口,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幸好,她不是我…”
心中一动,史朝义低头望她,唇角溢出一丝微笑“幸好她不是你,才有了今日的史朝义…”若依了她的性子,怕不会容得孽种苟活于世吧?明白她的脾气,再听那一声“幸好”心上便涌了浓浓的蜜。
十年的含辛茹苦、白眼冷落、欺辱谩骂,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一种情感能超过母亲对子女的爱。
十岁的少年,过早地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困苦,满怀着仇恨,成为愤世嫉俗的街头混混是很自然的事。那天痛殴那个一身华服的白胖阔少,却被人一把揪住后衣领拎了起来。他愤然回头,见着一个巨人样的金毛大汉,傻了一下,再看那高踞马上面容森冷的黑甲将军,不知怎地,竟觉心悸。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他连想都未想到的,那黑甲将军竟会是那个该杀的混账男人,他该称为父亲的那个人。真是天大的讽刺,当母亲为了从拳脚下救他,迫不得已含愤叫出了那一声“他是你的亲生骨肉”时,他的世界骤然翻了个个儿。
那是混乱的一夜,当他在母亲的抚慰中入睡时,仍是满腹狐疑。未曾睡沉,他们所有的对话皆听人耳中…
“没想到你竟为我生了个儿子!贞娘,你倒还真是念着旧情,把我们的儿子拉扯到这么大…”
“为什么不说话…”
“你放心好了,虽然你已不复当年的美艳,但念在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的分上,我还是会纳你为妾的…你瞧,凭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权势,自会供你好吃好住好享受,你再也不必在街上试凄了…”
抬起头,贞娘明净的眼眸仿佛依然映着他当年的丑陋“就算你成了大将军,做了高官,仍改变不了你卑劣无耻的本性。史思明,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嫁你!”
“嗄!这么多年,倒还未改了小姐脾气。我说贞娘,你也不想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怜你为我守了这么多年,本将军哪儿会要你这么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也罢,你不嫁,我也不屑娶,只把我儿子还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