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这才想到自己站乏了，就势往椅上一坐，：“那好办，姓吴的职位是低了一。朕原想把广东总督的缺给他。——朝廷有事，叫吴六一少安勿躁。——这话先不讲明，心里有数罢了。去侍候笔墨吧。”

苏麻喇姑返至养心殿，——那里有现成的诏本——从封装中取一份空白的，携了笔墨朱砂过来，两手展了。康熙一挽袖，提笔儒墨疾书：

“既然不是伍先生给你的，”康熙伸过手要“何妨让朕也来瞧瞧。”苏麻喇姑无奈，只得双手将书信捧上，低声说；“万岁爷，翠姑死了。”

想想，又加上一句：

苏麻喇姑这才想到，翠姑的绝命书还在手里拿着，连忙掩饰“也没有甚么，是人家写的玩意儿，我碰巧见了拿来瞧瞧。”

见康熙神凄惶，十分伤，苏麻喇姑只好打起神来安他：“这也只怪她没福，受不得万岁爷的恩典。好了——咱们且不说这个，还是说自己的事吧。伍先生那里，万岁爷再不去，怕就要馅儿了。”

康熙脸立时大变，急忙夺过信来，匆匆地读着，面愈发苍白，抖索着双手将遗书还给苏麻喇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有何难”康熙冷冷地“朕明日即颂旨，晋升他为一等侍卫！”

“他已经起了疑心，想着万岁爷是哪家王爷的世了呢。”苏麻喇姑想着伍次友的憨相，脸上浮一丝微笑，忙正：“小魏我也见到了，他们说，吴六一那得请万岁的恩典，写一密谕给他。”

“这样，”康熙沉片刻压低嗓“婉娘，这诏旨要这样给他。朕再给小魏一亲诏，叫他视吴六一的动静便中行事，以防变中之变。小魏素秉忠孝，决不会有二心，况且孙阿姆，”他忽然顿住，不再往下说了。

康熙苦笑；“亏你是个佛门弟，只有四大皆空，失志灰心才得空明了净的和尚。她现今是万绪纷无法解脱啊！只怕那胡山倒会走你说的这条儿了。这人朕不能用，也是很可惜的事。”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良久才又“朕也略知胡山的底细。他和翠姑不一样，追念的是前明，依托的却是吴三桂，在朕面前又下不了手。哎，翠姑和胡山这两个人都有功于朕，原想加恩来着，现在…想不到啊？”

写完，从怀中取一方玉玺，这是他最近启用的一方随之宝。专作密诏使用的。上面篆刻“元主人”四个字——用了朱砂泥，重重铃上，端地十分鲜亮。苏麻喇姑忙伸双手接。

苏麻喇姑先是一怔，恍然之间已经领悟。她不能不惊佩康熙用心之工，遂低声：“万岁所虑的极是，只是，如何办呢？”

吴六一领北京九门提督一职之变更，无朕亲笔手谕概不奉诏。

“那也不该走绝路。”苏麻喇姑拭了泪“家也成么，万岁爷指一座庙给她修行，不好么？”

“慢！”康熙的话忽然变得十分沉重。苏麻喇姑瞧着他长大，从不曾听到他有这气“这诏旨到他手里，大内之外就全是吴六一的了。朕的家胜命，太皇太后还有你的命运全系于此人，不可不慎！”

苏麻喇姑把刚才在嘉兴楼见的一切向康熙细述了一遍。康熙默默听着，嗟叹：“可惜，可惜——你知么？‘先君’即前明，‘后主’即朕，二者之间无法抉择，再加上恋情的困扰，得神魂不安，五内俱焚，只好走这条路了。”

不再往下说，苏麻喇姑也已完全明白：孙阿姆是在康熙掌握之中。这确是万无一失的了，但苏麻喇姑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曾咭咭嘎嘎绕着自己捉迷藏的皇帝，这个情理通达、朗可亲的少年天，猜疑之心竟如此之重，不由打了个寒噤。勉笑：“小魏只是个三等侍卫，品秩怕压不住…”

味躺着反倒会窝病来。你手里拿的甚么，是伍先生写的罢。”

责汝吴六一将五城巡防司一并节制，堂官三品以下弁佐任缺，暂听该员陟黜，诏今后奉。钦此！

“去是一定要去的。”康熙“你今儿见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