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王木匠说“我在后街上造了一所小小的房，原是想分了家以后，自己搬到那面去住的。你老如不嫌弃，先搬了去住；明天我就把地契送过来。”

“自然认识。”

“‘海捕文书’，拿他回来！他也是有家有业的人，想来不过那里暂时躲一躲；上查

一听经过，金师爷先自不悦，这样要的案，如何不来跟自己商量？对“东翁”虽不便发作，却不妨借题发挥，拿刑房书办痛斥了一顿，说他轻举妄动。池大老爷知骂的是自己；只好着鼻受他的。

“恭喜大老爷，”他红馥馥的脸上，堆足了笑意“案可以说，破了一半了。”

“那好！”刑房书办欣然引杯“来，来，先敬你一杯；少不得还有麻烦你的地方。”

“刚才不是说过了，谈谈作个比较。”

“怎么？”池大老爷特别假以词“来，来！你坐下来谈。”

再说下去，话就有些不大圆顺了。他说他知邵家掘了一条地，在邵家的书房中；但却说不他是怎么知的。好在池大老爷对此倒不太关心；关心的是地的。

池大老爷听得这样的话，兴异常，拿刑房书办，着实夸奖了一顿。同时决定，第二天下午踏勘林家；传下话去，早早伺候。

“这间房，你到了那里，自然认识？”

“有了确实证据就不怕了，大老爷明天就到林家，挖开地就是。”刑房书办又说“书办已经想法去打听了。地在林家的，究竟是哪里，明天就有确实消息，包不错！”

“豁免？这又不是为难的事。”

“原来邵大少爷看中了她！我倒真没有想到。”

“长得很，总有二十多丈。”

“在邵大少爷的书房里。”

“东翁，”骂完了书办，金师爷才提他的看法“这件案急不得，事缓则圆，只有一步一步来；第一步先签提王木匠到堂，凭他的指证，才能派人搜查。”

这是暗示，如果王木匠言而，便会将他牵涉去。像这样的命案，一成“诊累”倾家产亦非意外。王木匠得此保证，欣然应承，告辞而去。

“这不能怪你！”池大老爷倒很谅“你起来，我们商量正事。”

“，不错，是在林家；但不知是在哪一间屋？想起来是在林采的房间里，而且是在床底下。”

“大爷”他的神异常严重“你老问这些话，到底是为了啥？”

“是一间空房里。”

“猜得也有理。”池大老爷想了一下问：“那末，现在该怎么办？”

“大爷！”王木匠哪里肯受这一杯酒“这件事你无论如何要帮我的忙，豁免了吧？”

“行有行规，我怎么会怪你？也不过谈谈作个比较。”刑房书办问“他那地多长？”

“那面呢？通到啥地方？”

“大爷，你不要骗我了，一定有理在内。如果你不说明白；大爷，我要得罪了，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多说一句。”

这件事就得请教刑名老夫。绍兴虽师爷，但多在外游幕；本乡本土，人情牵制，不能放手办事，反倒没有绍兴师爷，池大老爷请的是这位刑名师爷是苏州人，姓金；金师爷熟于律例，却是就班，不会耍巧的老实人，与池大老爷权奇自喜的情，不甚相投，所以平日不大找他。此刻事无奈，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因而移樽就教，带着刑房书办，到金师爷的住去拜访。

为了想豁免指证的“官差”竟愿以一幢住房作为谢礼：这在刑房书办不能不动，也不能不替他想办法。

刑房书办是据王木匠漏来的“开在床底下的都有”那句话而云然；只是不便明说，混混地答：“我是猜想。”

到得第二天一早，刑房书办刚要上衙门，有个陌生人叩门来访，自是王木匠的胞弟，带来一份住房的红契相赠，却无林家地的图样。还说王木匠昨夜酩酊大醉，酒后胡言，不足为凭。同时又透；王木匠已经不在绍兴，到江西探亲去了。

这话倒也是。刑房书办沉着，不知如何置。

于是刑房书办斜签着，坐了下首方凳上一角，开始细谈案情；当然，他不会提到阿龙如何料事如神，只说他怎么样静心参悟，猜透了其中的机关。

池大老爷说：“是在林采房间里不错；不过怎么知在她床底下。”

刑房书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当初自然是空屋，一则不能表，地直通人家的闺房；再则不是空屋，施工不便。等造好了，林采再搬去住，有何不可？

“呢？在哈地方？”

“王木匠逃走了。”

“为啥？他这个地啥用？”

“林家”二字一，王木匠陡然一惊；酒都吓醒了——刚才就是因为已有几分酒意，没遮拦；现在说到林家，自己提醒了自己，想起林家那桩案，再想到坐在对面的人份，这些念加在一起，恍然意会，自然要大吃一惊。

“现在闲话少说，我请问你，那面的在哈地方？”

接下来就该工木匠细说究竟了。“邵大少爷”当初告诉工木匠，从他父亲下世，族中就发生夺产的纠纷；他有个恶叔，打算以绑架的手段，迫使他有所承诺，否则便要谋害他的命，由那恶叔的长继。接收“邵百万”的全产业。为此，他跟林家情商要个地，缓急可恃。

刑房书办听得这话，半晌作声不得；心知事情起了绝大的变化，王木匠不但否认与走，很可能已将所知的秘密，全盘给邵定侯了。怎么办？他绕室彷徨，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好走；得衙门直奔签押房，见了池大老爷，双膝跪倒，将王木匠尔反尔的经过，和盘托，自请分。当然，他将案情秘密说与王木匠得知，是有一番辩解的，说非如此，不能王木匠的真话来。

“你想想看，我哪里会想得到，他开这个地，是派这样的用场。真正知人知面不知心！”

池大老爷一直在静静听着；听到林家招赘女婿的尸首，可能藏在地之中，不由得失声说：“这一我倒没有想到！太有理了，你说下去。”

“林家——”

不要见我的怪。”

“怎么不为难？邵家这方面，我不好代；再说，这是违犯行规的，以后再没有人请教我了。”

等他一走，刑房书办定下心来，将这夜的收获，重新回想了一遍。越想便越兴，案可破，房可得；而邵定侯百万富豪，遭遇这样一场官司，银还不如当泥沙般往外搬？不想者来还走这么一步鸿运！一兴之下，当夜就行门求见池大老爷。

说到这样决绝的话，刑房书办无选择。索倾倒筐，将林家招赘女婿投河这桩案的可疑之，都说了给王木匠听；听得王木匠伸，半天缩不回去。

办法不难想，却须装很伤脑的样；攒眉“苦思”了半天，他方始开：“公事一定要有代；不过你王老板，我一定不拿你牵涉去，你画一张图来；上如果问到，这张图是从哪里来的？我自有话回答；决不会说你的名字来。”

“跟你老一样，为的有价了；万一有啥风草动，好有个躲一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