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香销烛地，月斜人定。三径依然，绿荫一片，料汝归来难认。心

秋痕念到此，忍不住扑籁籁的坠下泪来。

香半寸，忆夜雨萧萧，小楼愁听。咫尺迢遥，算天涯还近。”

痴珠也黯然：“半阕就如此沉痛，底下怎样呢？”就和大家又喝了三杯酒。

那秋痕念到“韶华一瞬”已经眶红了，以下竟要坠起泪来。就也停了一停，又念：

此时秋痕倚在痴珠坐边，痴珠看着，秋痕念：

“小阑外帘栊畔，纷纷落红成阵。瘦不禁销，弱还易断，”

痴珠：“接得好！魂兮归来，我闻其声。”秋痕噙着泪又念：

痴珠拍案：“好个‘瘦不禁销，弱还易断’八字，这便是剪纸招我魂哩！”就喝了一杯酒，向荷生：“是旧作，是近作？”荷生：“我间偶有所，填此两阕，你不要谬赞。”就也喝了一杯酒。谡如、丹-、曼云都陪着喝，觉得秋痕黯然，又念：

山因果可重证。”

猛听得外面传报：“韩师爷来了！”痴珠就也更衣来。几人扶着荷生轿，已人屏门。瞧见谡如站在台阶，便急忙打着护板。秋痕就在轿前打了一千。荷生下轿，谡如抢上数步见了，痴珠也到檐下。荷生早躬向前，执着痴珠的手，笑的，一面移步，一面说：“咱们都中两次见面，都未寒暄一语，抱歉至今！”

痴珠见秋痕上穿一件莲纱衫，下系一条百折湖罗裙，淡扫峨眉，薄施脂粉，星眸低缬，香辅微开，便想：“似此丰韵，也不在娟娘之下！”秋痕一抬，见痴珠穿一件茶夹纱长袄，只偷看他，不觉一笑，便有一脉脉幽情，漾来。痴珠把一低。秋痕倒低声问：“韦老爷，你怎的比那小照清减许多？”痴珠此时觉得有万柔情，一腔心事，却一字也说不来，发怔半晌，眶一红：“改日说吧。”

“数到廿番风信。韶华一瞬，便好梦如烟，无情有恨。别去匆匆，蓬

只见家人请示排席，荷生瞧着表：“就要排席？似乎过早。”痴珠：“谡如今天是两顿饭的。”荷生：“怎的过费！”一会，席已摆好，系用月桌。谡如要送酒安席，荷生：“方才什么都已蠲除，你又来犯令了！”于是大家换了便衣，团团坐。

痴珠自己喝了酒，便说：“我念吧。”便将第二阕念：

“绮窗朱荫满，绕砌苔痕青遍。碾玉成尘

彼时已到堂中，三人重新见礼，两边分坐。痴珠向荷生：“我们神已久，见面不作语吧。”荷生笑：“说语便不是我们面目。”接着秋痕上前请安，荷生就接着说：“你们所有客，我也一起豁免吧。以后见面，倘再迎至轿边一千，接到厅上一千，我就不依。再‘老爷’二字，也不准叫，你只唤我荷生。你字秋痕，我便叫你秋痕。”就向痴珠、谡如：“我们也通行称字，某翁、某某先生，滥俗可厌，两位以为何如？”痴珠：“吾兄快之至！”就向谡如：“你再叫先生，我也不依。”荷生：“自后大家犯令，我要罚以金谷酒数。”秋痕坐在西边，瞥见丹-、曼云从东廊款款而来，笑：“犯令的人来了。”谡如：“你下去通知他不好么？”正说着，丹-、曼云已到帝边，秋痕忍笑，大声说：“站着！听我宣谕：奉大营军令，不准你们请安，不准你们叫老爷。你们懂得么？”说得荷生、痴珠、谡如三人大笑起来，连那前后左右伺候的人通笑了。秋痕自己笑得不能仰视。

酒行数巡，痴珠坐接受云，就将曼云折扇取来。正要展视，荷生忽向痴珠说：“斯人不，如苍生何！以吾兄才望，这甘年中倘肯与世推移，不就是携技的谢东山么？”痴珠将扇握住，叹气：“小弟年少时也还有这些妄想，如今白发星星，涉世愈，前途愈窄，滥竽满座，挟瑟赧颜，只好个乞歌姬的韩熙载吧！”荷生：“你是要梦的傅岩，不愿绝裾的温峤，其实何必呢！’痴珠：“人材有积薪之叹，捷径多窘步之优。我就不韩熙载，也要个醇酒妇人的信陵君。那敢比骑箕星宿、下镜风哩。”说得大家又笑了一阵。于是展开曼云的扇，见是荷生楷书，便说：“教我再写这字，就写不来了。”再看写的是《齐天乐》两阕，词题《系魂》。

那丹-、曼云只见过秋痕痛哭，没有见过秋痕的痴笑，也没有见过他会大声说话，今日见他如此得意，转停住脚步，只是发怔。大家看见，更是好笑。后来秋痕的笑歇了，将以前的话告诉，两人倒腼腼腆腆上来，好像没得开一般。还是痴珠初见，和两个应酬，两个才说得几句话。秋痕晓得他们为难，又自吃吃的笑。荷生也笑：“我倒不意秋痕也会这般调侃人。”痴珠笑：“这是老师化导之力。”又说得大家通笑了。

“空阶似闻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