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上的海草,越来越滋润茂壮。在厢房之中,幸好有旧书十箱,厨房角落,储藏陈年老酒几壶;不时弹弹琴,鼓鼓筝,研究药方异术,在傍晚下一盘棋,在月夜看看天星,怡然自得,几乎不落在羲皇帝时人的后面。在春天种几亩田,在秋天耕几块菜园,如果没有天灾,便算衣食丰足。等待酒喝厌了,国家太平了,便想游一游关中,追迹洛阳和长安故址。再游到河北辽东,看看我中原的故疆旧土,凭吊古代先贤们的遗迹,体会他们的当年心态。在我青年时代时,便有这些打算,但我的想法也许很奇异鄙陋;而人情喜欢攻击异端,或者因为他人的地位低下而讥笑他的所做所为,或者看到他好的谋划而嫉恨他。杨朱在这样的时候,尚且被魏国人嘲讽,况且我辈不具备杨生那样的器识,而世人比魏国国民更加恶毒呢。至如说汉武帝谈到李广时,认为他是天下奇才,但知道他的才能不适合那个时代,况且乡党街巷中的人们,厌恶贞洁的正人君子的行为,说正人的举动是奴隶庸人的妄动,大丈夫本来都愿意向皇上表示忠诚,为国家出谋献计,卿相职务是一种没有价值的东西,像李广那样有才的人也不需要封侯,甚至还有被灾难袭击,被奸邪的人诽谤,有奇谋妙计而无法为人所知,为人正直而被冤枉,这些岂有不令人痛心!怎么能不痛心!
至于阁下,可以说是头顶日月脚踏苍海,心则自如地控制头和身体,无所不顺无所不到。现在再到燕山的黄河那一带去,和周公召公类的人物相处,手握节杖,身穿高官的衣服,在帷幄宴会上高谈阔论,扬起指挥鞭,舞动军令剑,在部队中大声喊叫,每一举动都得到朝廷的奖励,每一计谋必然受到皇上的赞赏。怎能不修正自己的行为贡献高明的计策,补充君主的不足,理直气壮,想出战争的处理办法,选择勇敢有为的将领,推荐超群正直的士人,这是阁下应该回报国家的。如果做不到这点,便应该披坚执锐,紧紧追随国王左右,保护皇帝的安全,作军队盾牌,加固军营防守,在战斗中奋勇冲杀,使自己牺牲而主上安逸,敌人消灭而我军保全,这也是第二等的报效。如果做到这样,那么捉拿匈奴胡人不久便可以实现了。而不应默不作声,获取宠遇而无所事事。你是有心人,这里我谈出这些心中想法。
周朗的文辞意趣非常潇洒不羁,大抵都是这样的。
他再被任命作通直郎。世祖当上皇帝,被调为建平王刘宏中军录事参军。当时孝武帝要求朝中每个臣子抒发自己的意见。周朗又上书说:
当年孔子曾经说过:“治理天下好比把它放在手掌心上。”这岂只是大话呢!正确的政策(治),在于人们的运用与否,只是当时的国王们不愿做罢了。况且当今世风日下,混乱不堪,再加上国家遭到叛军的困扰,江东碰上空前的浩劫,千里之间,死人如山,万村哭诉。而秦汉以来的各种弊端,还在社会上流行,魏晋留下的荒唐现象还在人民中充斥,这样而希望国家安宁,教化超过古代,好比向后走而想到前方,堆积干柴于烈火之上,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比这更恰当的比喻。但皇上天生有孝心,又加上无比善良,对于人民的疾苦,我怎么敢不粗略地陈述。
凡是治国用什么办法呢?用教育而已。现在教育事业已削弱了很长时间,人民不知道向谁学习,犯了错误只用刑罚来对付,这难道是治民的方法吗?想恢复教育工作,应该二十五家选出一个负责的人,一百家中设立一个教师。男孩子十三岁到十七岁都叫他们去学习经书;十八岁到二十五岁都叫他们去训练武艺。用写字、作文、天文、律令、忠诚、孝顺、仁善、道义等教育他们,教育他们廉洁、谦让、勤劳、恭谨。教育他们兵法和谋略,部队的行止、步兵骑兵的训练方法,以及射箭格斗的技巧。各地长官每月到学堂,检查他们的进展情况。学习经书五年之后有效果的应推荐给司徒府,习武三年后有效的,送他们到“军事部门”,如经过七年而不熟悉经书,经过五年而武艺不足,便再考。看他的言论和谋略,看他的心术,行为表现,没有用处的,即使是三公九卿的子弟,也得放归农田,一辈子不许做官。至于太学则应搜集各种书籍,编排诸子和历史书籍,使各种书井然有序、一目了然,学习起来不浪费精力。教育,即使是凶年荒年也不应荒废的。
农业,是人民赖以生存的根本,是国家存在的基础。这个地方没搞好,那么礼乐便不能运行。如果重视它,应该不用黄金银钱,用谷子和布帛作为赏罚的手段。但是愚昧的百姓不知道它的功用、献策的人喜欢提出不同的意见。在淮河以北地区,有一万匹布便可以成为集市,在长江以南,一千斛谷子则可以成为货物,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应该允许集市到一千钱以下的可以用钱,其余的都用丝绢布匹和大米作交易,其中米布不合格的予以惩罚。如果做到这样,那么农田的开垦便会自行发动,人民的物资必然丰富,暗中造钱的人必定减少,人民遇到死亡的事不再发生。凡田不属于多水的地方,都种上麦粟。土地上凡有肥料营养的地方,都栽上麻苗。街头巷尾、屋檐路边必须栽上桑树,庭院园地只种竹子板栗。如果这个政策得以实行,凡是做得很好的百姓,则用官爵进行奖励,有关部门也加以赏赐。如果田中长满野草,不种树木,便鞭打此人而砍掉其余的树,各地灵活实行不同的罚惩政策。收税的方法,应按人口征收,而不应该按财产。说什么使富人不增加财富,穷人不减少损失。以至让桑树增长一尺,便计算其中的价值,田地增进一亩,便算出值多少钱,房屋不能增添砖瓦,否则便算成财产。百姓(其实是贵族)因为这,不敢种树,人们怕开垦新的土地,屋梁被烧,屋脊裸露,也不敢加以修饰。怎么能这样禁锢好东西损害人民,禁止人民增加衣服,提倡人们艰苦的生活,以至到达今天这样痛苦的地步。当今如果重新重视农业,便必须去除去这些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