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黎明前，dao静回到自己冷清的小屋里。疲倦、想睡，但是倒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除夕的鞭炮搅扰着她，这一夜的生活，像突然的暴风雨袭击着她。她一个个想着这些又生疏又亲切的面影，卢嘉川、罗大方、许宁、崔秀玉、白莉苹…都是多么可爱的人呵，他们都有一颗热烈的心，这心是在寻找祖国的chu路，是在引人去过真正的生活。…想着这一夜的情景，想着和卢嘉川的许多谈话，她jin抱双臂，望着发白的窗纸忍不住独自微笑了。

二踢脚和小挂鞭响的正huan，白莉苹的小洋炉子也正旺，时间到了夜间两点钟，可是这屋子里的年轻人还有的在高谈，有的在玩耍，许宁和小崔跑到院子里放起鞭炮；罗大方和白莉苹坐在床边小声谈着、争论着，他似乎在劝说白莉苹什么，白莉苹哭了。罗大方的样子也很烦闷。后来他独自靠在床边不再说话，白莉苹就找许宁他们玩去了。听说罗大方原是白莉苹的爱人，不知怎的，他们当中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因此两个人都显得怪别扭。

dao静和卢嘉川两个人一直同坐在一个角落里谈着话。从短短的几个钟点的观察中，dao静竟特别喜huan起她这个新朋友了。他诚恳、机min、活泼、热情。他对于国家大事的卓见更是dao静从来没有听见过的。他们坐在一块，他对她谈话一直都是自然而亲切。他问她的家ting情况，问她的chushen经历，还问了一些她想不到的思想和见解。她呢，她忽然丢掉了过去的矜持和沉默，一下子，好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把什么都倾心告诉了他。尤其使她gan觉惊异的是：他的每一句问话或者每一句简单的解释，全给她的心灵开了一个窍门，全能使她对事情的真相了解得更清楚。于是她就不知疲倦地和他谈起来。

“卢兄，(她跟许宁一样地这样称呼他)你可以告诉我吗？红军和**是怎么回事？他们真是为人民为国家的吗？怎么有人骂他们…土匪？”

卢嘉川坐在yin影里，面上浮着一丝调pi的微笑。他慢慢回过tou来，睁着亮亮的大yan睛看着她，说：“偷东西的人最喜huan骂别人是贼；三妻四妾的dao德家，最会攻击女人不守贞cao2；中国的统治者自己杀害了几十万青年，却说别人是杀人放火的qiang盗和土匪…这些你不明白吗？”

dao静笑了。这个人多么富有风趣呀！她和他谈话就更加大胆和自由了。

“卢兄，”dao静又发问dao“你刚才说青年人要斗争、要反抗才有chu路，可是，我还有点不大相信。”

卢嘉川稍稍惊异地睁大了yan睛：“怎么，你以为要当顺民才有chu路么？”

dao静低着tou，摆弄着一条素白麻纱手绢。好像有些难过，她低声说：“你不知dao，…我斗争过，我也反抗过，可是，我并没有找到chu路。”

卢嘉川突然挥着手笑起来了。他笑得那么shuang朗、诚恳，像对熟朋友一般地更加亲切和随便。

“原来如此！来，小林，我来给你打个比方。…”他看看一屋子喝酒畅谈的青年人都在一边说着、吃着，就用手比划着对dao静说起来。“小林，这么说吧，一个木字是独木，两个木就成了你那个林，三个木变成ju大的森林时，那么，狂风再也chui不倒它们。你一个人孤shen奋斗，当然只会碰钉子。可是当你投shen到集ti的斗争中，当你把个人的命运和广大群众的命运联结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你，你就再也不是小林，而是…而是那ju大的森林啦。”

林dao静忍不住地笑了起来：“卢兄，你说话真有意思。过去，我是只想自己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别的事我真很少去想。今夜里，听了你们那些谈话，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个糊涂虫！”林dao静天真地迸chu了这句话，自己也不禁为在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面前竟放肆地说chu这zhong话而吃惊了。

卢嘉川还是随便地笑dao：“大概，这是你在象牙之塔里住得太久的缘故。小林，在这个狂风暴雨的时代，你应当赶快从个人的小圈子走chu来，看看这广大的世界…这世界是多么悲惨，可是又是多么mei好…你赶快走chu来看看吧！”

多么热情地关心别人，多么活泼洒脱，多么富于打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