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箭步奔上桥,汤十郎又回头看看,那女的还在身后十丈远,于是,他提腿往桥上走,好像怕掉下河里似的,他走得很慢。
就在他走到正中间一块桥板上的时候,他站了一下,也把右足在桥板上跺了几下,似乎是很无奈地转身匆匆往河的对岸奔去。他过了河,他在河岸边又回头看。
他发现那女子已上了桥面,只不过那女子快到桥中央的时候,桥晃动下,中间的桥板忽然塌了,那女子大骇,立刻又折回岸上。
她好像不甘心的戟指对岸尖声叫:“喂,你是干什么的?过路避雨,怎么不进门呀?”
汤十郎不回答,他能说些什么?
那女子又叫:“说呀,难道你是哑巴?”
汤十郎仍然不开口,他把雨伞撑起来了,因为这一场暴雨越下越大了。
那女子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又叫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汤十郎只是木然地隔河望着,然后,他转过身徐徐地往小道上走去。
他不担心那女子再追过来了,因为河水正在暴涨,桥已经快完全不见了。
他也听到那女子的叫骂声,但他却不放在心上。
等到他走出半里远,他才回头看,河岸上已没有那女子的影子了。
汤十郎心中不是滋味,他相信那女子一定会对他出刀,但他却不会对一个女子无礼,所以他必须跑开。如果他不想让那女子追上他,那女的永远也追他不上。
汤十郎心中也想着遇到的母女两人,这么大的雨,那母女一定被雨淋惨了。于是,他又回左家废园去了。
汤十郎仍然深入竹林,绕到左家废园后面进去,从后大厅再回到边厢小门。
汤十郎刚出现,就见汤大娘手上捧着一大碗稀饭走出来,汤大娘的另一手上还有两个煮熟了的鸡蛋,他见汤十郎冒雨回来,忙叫住,道:“这么大的雨,想你该回来了,快把这稀饭送到前院去。”
汤十郎吃一惊,道:“有人来了?谁?”
汤大娘道:“别多问了,快送到门楼下,唉!可怜呢,是一对母女…”
“母女?”汤十郎想到在桥头遇见的两母女,难道她母女找上这儿来了?
汤十郎接过碗,汤大娘立刻又把两个鸡蛋递过去,道:“快送去,回来把湿衣服换下,别受寒了。”
汤十郎点点头,匆忙地往前面走去,他的眉头紧皱,只因为他心中有疑团,这母女两人怎么会找到左家废园来了?
三进大院,汤十郎一直走到大门下,门房分左右两大间,当年乃是长工伙计们住的地方,门房内相当简陋,里面只不过各置着桌椅两张而已,还有一张破板小床靠里墙放着。房门关着,但却传来几声咳嗽,一听便知是老的。
汤十郎伸手拍拍门,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那姑娘凤目望向汤十郎,她怔怔地未开口。
汤十郎开口了:“姑娘,这是我娘叫我送过来的,你们淋了雨,喝这热稀饭祛祛寒意。”
那姑娘伸出手,接过碗,也接过两个鸡蛋,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她连一声“谢谢”也不说,汤十郎却不以为意地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又转身走了。他回到后面转角小厢房,急忙走进去,只见汤大娘已找出衣裤搁在床边上。
“快,换过衣服,小心着凉。”
汤十郎换过衣裤,再看看外面倾盆大雨,便问汤大娘道:“这母女两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汤大娘道:“你走后不久,天下大雨,我担心你过不了河,才起来往前面看看。”
“娘还有病…”
“所以我只站在前厅廊下看着外面,初时还以为你回来了,但竹林子里冒出两个人,这才发觉是一对母女找到这里来避雨,那姑娘一身湿衣服,冻得…”
汤十郎道:“娘就把她母女引进来了?”
汤大娘道:“那种情况下,能不管吗?”
汤十郎道:“儿子多少有点担心。”
汤大娘摇摇头,道:“我想天一放晴,她母女两人就会离去的。”
汤十郎看看外面,外面的天色更加黑了。
汤大娘也为儿子盛了一碗稀饭,汤十郎只喝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不喝了,道:“娘,门房里没有东西盖,她们一定会着凉的。”
汤大娘怔了一下,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十郎呀,这该怎么办呀?”
汤十郎无奈地道:“咱们这儿一共才两条被子,一条铺的,另一条咱们要盖,雨天夜里凉,娘的身子…”
汤大娘道:“要是没办法,咱们就只有省出一条给她母女二人盖了。”
汤十郎拍着脑袋,道:“娘,我想去把下面的那三条被单暂时取来,让她母女两人盖,等过了今夜,她们走了以后,我再把被单拿去盖起来。”
汤大娘一瞪眼,道:“可以吗?”
汤十郎道:“我想可以的,只用一夜嘛。”
汤大娘道:“也只有这样子了,你下去,上炷香,多叩个头,要祷告呀!”
汤十郎把腰带紧了一下,抹抹嘴巴道:“娘,我这就下去了。”他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