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急急从怀里掏出金露丸药瓶,一口气倒出半瓶,塞进金阳钟口中,运功替他催力助长生机,费了许久工夫,金阳钟仅只略有微息,仍未醒转。
高翔又忖道:“无论如何,总要救醒他老人家,听取几句遗言,否则,将来如何对凤仪世妹交代。”
他心一横,又取出一只黑色药瓶来。
这只药瓶,是乾坤掌盛世充临死前赠给他的,瓶中便是天火教的毒丸,虽含剧毒,但高翔却知它最能提神聚元,当下毫未犹豫,就匆匆塞了两粒给金阳钟。
果然,两粒药丸人腹不到盏茶之久,金阳钟竟悠悠睁开了眼睛。
金阳钟双目已被毒粉所伤,茫然无法视物,举起颤抖的手在空中虚抓,喃喃道:“我在哪儿?我在哪儿?”
高翔含泪叫道:“金伯父…”
语声才出口,金阳钟突然如受电击,一把抓住了高翔的手肘,力道竟大得出奇,连声道:“翔儿!翔儿!我…我没有死吗?”
高翔鼻际一阵酸,泪水夺眶而出,但他不敢哭出声来,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抑住悲恸,轻声道:“伯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不碍事的。”
金阳钟凄然摇头道:“不!你不要宽慰我了,我自己知道,两眼已被毒粉弄瞎,腿上伤口,流血大多,又中了韦天香那贱人两枚淬毒金花,早巳如油枯灯尽,伤得很重。”
高翔失声道:“伯父是被天魔教妖妇打伤的?”
金阳钟叹息道:“就凭她韦天香,怎能伤得了怕父,我…我是伤在自己一时争强好胜,急躁轻敌,才落得阴沟里翻船,栽在那贱人暗算之下。”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眼皮眨动,眶中泪光闪闪,握着高翔的手,颤声又道:“孩子,我称雄一世,自命武功机智,不弱于人,想不到也会一时大意,毁于宵小,凭良心说,我有些怕死,孩子,你不会耻笑伯父吧?”
高翔早已泪水满面,无法出声,只顾摇头。
金阳钟仿佛也看见了他的凄苦神情,仰天又是一声长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伯父虽非圣贤豪杰,又何至吝惜一命,但是你一身冤仇未雪,母羞未白,凤仪也未得归宿,叫我如何死得瞑目?”
高翔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失声,叫道:“伯父不要难过,您老人家不会死的,吉人天相,我们还有解毒治伤的药…”
金阳钟摇头道:“血枯力尽,纵有仙丹,也治不好伯父的伤了,孩子,你别哭,好好听伯父嘱咐你几句遗言。”
高翔哽咽道:“伯父,您老人家只管吩咐吧”
金阳钟黯然片刻,缓缓道:“你如今武功已臻上乘,雪父仇,洗母恨,只要临事谨慎,假以时日,都不难如愿以偿,不过,你秉性忠厚,阅历却嫌不足,必须有一个机警精干的人,常和你同行,才能教人放心。方今天火、大魔二教势力已渐渐庞大,徐纶和人妖姬天珠,尽皆狡诈无耻之徒,以你的魄力、武功,固可不惧他们,唯心机及经验,跟他们相比,你却差得太远,今后你务必要多多防患,处处小心。”
高翔连声道:“侄儿会记住伯父的金玉良言。”
金阳钟又道:“杨姑娘为人机警,总嫌阅历不足;马无祥江湖经验虽然丰富,武功又不够辅佐你抵制强敌;凤仪一身武功在今天武林中可算得不俗了,无奈年纪又太轻,终日匿居深闺,极少出过家门。这三个人各有所长,也各有短缺,你如能善加调度,都可以做你的帮手,但如果处置不当,却又可能坏了大事,尤其是那位杨姑娘…”
说到此处,似乎略有顾忌,忽然话题一转,说道:“本来,伯父倒想到一个最适当的人,无论身份、武功、阅历,都只在伯父之上,将来定可助你扫荡妖气,成就大功,可惜现在却不能亲自去见他,未免遗憾。”
高翔诧问道:“伯父说的是谁?”
金阳钟凄然一笑,缓缓吐出了四个字,道:“神丐符登。”
高翔哦了一声,暗想:“神丐符登最鄙视金怕父,当年若不是为了他一句话,金怕父和爹爹不会断袍绝交,想不到金伯父竟丝毫没有记恨在心,临终之际,犹对他推崇备至,念念不忘,这等情操,何其伟大!”
当他目睹金阳钟面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已没有一点红润血色,体内虚竭,生命弱如脆丝,这情形显然不是药力能够治疗,一时间不觉悲从中来,泪水泉涌而出。
金阳钟喘息了一会,忽然吃吃轻笑起来,自语道:“人生真是一场可笑的游戏,自从你爹爹割袍断绝交往,我几乎无时无刻不盼望有一天彼此重相晤对,尽释前嫌,但自从年前收容了你母亲,总觉这一天只怕不会来临了,此次问道入川,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兴奋?”
高翔点头道:“侄儿能够体会伯父的心情。”
金阳钟喃喃又道:“我又想早些赶到青城,跟你爹爹阐释误会,又怕真的等到四目相对,其尴尬腼腆,情难以堪,这些日子,心里总是在盘算着这件事。现在好啦!根本就不会有那个时候了,二十年积压在心底的苦衷,只好带入坟墓…”
喘息一阵之后,接着又道:“伯父平生为人自问无愧于心,除了那一次,曾经说过一句对不起谷元亮的谎言,但是…”
高翔位道:“伯父别说了,我们都能体凉您老人家当时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