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谈起了一个头,女儿就回避了。”
这是规矩,也是礼教,虽是自己最切身的重要大事,但做女儿家总不能赖在旁边听的。
卢方笑道:“你娘大概是怕我跟你表哥闹得决裂了,误了你们这头好婚姻,所以才急急地把亲家母接来,商量送你到郑州去完姻,她谈起了没有?”
卢闰英道:“可能还没有,娘很要强,在姨妈面前总不能流露出跟您不和的迹象,所以姨娘到了门口时,她再三请您去接一趟…”
卢方轻叹道:“你别为我掩饰了,这是你母亲识大体之处,她来求我,实际上是为我留分体面,她如若不招呼我一声,径自出迎,没脸的是我姓卢的,你母亲虽然跟我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但是在大体上,她还是给我保全颜面的,这是她的可敬处。”
卢闰英听父亲的口气已经有软化示和之意,心中十分高兴,连忙道:“爹!您是一家之主,重要大事,自然是要您主持的,何况娘只是在一些小地方跟您意见不合,毕竟是多年夫妻,再怎么样也不会跟您过不去的!”
卢方低下头叹道:“我身为男人,心胸竟不如尔辈女子宽大,想起来实在惭愧,英儿,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嫁到李家去了?”
“是啊!爹!这门亲事是您订的,而且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天下与闻,女儿说什么也不能再改悔了。”
“唉!老实说,我心中还是不赞成,这次可不是对十郎有成见,而是我真心为你着想,因为十郎那个人厉害,而且素来嫁女,除非是想女儿高攀。否则一定要择婿不如我者,这是为了女儿着想,免得嫁过去吃亏…”
“在李家大概不会有这种事,女儿说过了,我家权势高压不了他,再说女儿也不愿意结那样的婚姻,靠着娘家的力量在夫家逞威作福并不是光采,反会惹起别人笑娘家没有家教,长安市上有很多女儿都是被人家休了回家的,可见做媳妇的太跋扈了是没人受得了的,真到闹翻了,拚着决裂,一纸休书把人给送回来,父兄势力再大也无可奈何。那些娇纵惯了的姑娘家我见过几个,私下谈起,她们都十分后悔,休回家的女儿再嫁很难,在家的日子也很难过,嫁过一次的女儿就不像以前那样得家人欢心…。”
卢方道:“在我家是不会的,英儿,你如果过不惯,尽可回家,爹是万分的欢迎,什么都不在乎的。”
卢闰英娇嗔道:“爹,您是怎么了,女儿还没有出嫁,您就先希望女儿被人休回来!”
她依在父亲的身上不依,卢方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爹当然希望你能够家室和顺,百年好合,但是爹的话也正表示爹对你的爱护,爹还真舍不得你嫁出去。”
这父女两个总算已经完全地消除前些日子所造成的隔阂,而真正地恢复了密切的亲情。
但是卢方忽然有一种异样的体验,他忽然感到怀中的女儿已经不是昔日娇婉索抱的幼女,而长大成为妇人。
从她的眼角眉梢间,也多少可以看出她的改变,由她的身形,更可以看出她的成熟。
卢方也突然地明白女儿为什么一定要守定了李益,再三再四不肯改过了。
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丝惆怅,这是每一个做父亲的人共有的一种心情,他知道已经失去这个女儿了,纵使硬留住她终身不嫁,这个女儿也是属于别人的。
当然。做父亲的不便问女儿,而且也不能说出的,他知道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女儿快点嫁出去的好,他自幼出身膏粱,及壮封疆,入阁拜相,一直都在优悠生活中。而且他也不是一拘谨道学的人,绮罗丛中事并不陌生,也知道一个女儿家,把身子给了一个男人时,也是把心给了那个男人,那是没有任何力量能挽回的。
当然,因为一开始他对李益的印象极好,认定了是坦腹东床之选,对女儿与李益的接近就没有太干涉。
李益这家伙又是最懂得利用机会与最懂得怀春少女情怀的,移干柴近烈火,那还能免得了吗?何况他们已经有了名份,纵未正式嫁娶,至少也不能算是桑间濮上,事已至此,他这做老子的何必还一定要矫情呢?
轻轻地叹了口气:“十郎这家伙,唉…”
卢闰英不明白老父心中在想些什么,忙问道:“爹!您又想起十郎什么不好来了?”
一半是感慨,一半是惆怅,卢方苦笑一声道:“没什么,我是真心地向这小伙子认输,他处处都先人一着,我跟他斗气,怎么会比得过他呢?现在,刘学镛是被他吓破了胆,马上就要上表辞官,再也不敢跟他作对了。十郎也没什么顾忌,可以放心大胆地到长安来了,现在她母亲也来了。就此叫他到长安来完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