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沉了一会儿，说：“父亲刚才与赵叔叔之话，女儿听到一。父亲真以为太师是重嫡薄庶之故，才不愿立长为嗣的么？”

伽罗走书房，默默蹲在地上抢收碎片。收拾完毕，又重新拿来一个茶盅，给父亲冲了新茶：“父亲，刚才，何事令父亲烦燥？”

几十年来，众人虽尊黑獭为长，然而无论是功勋还是名位上，几人却是平起平坐的。后来，黑獭宇文泰与大魏皇室几番联姻——黑獭的二和三俱娶了大魏公主嫡妻，黑獭的三女儿和五女儿又分别嫁了魏帝的皇。如此，加上功大势重，族中弟和属僚众多，渐渐地，诸事便开始独断专行起来，废魏而代之势也已成必然。

“父亲！”

赵贵：“此言有理！我看，此事不过是个由，那黑獭已有篡代之心，却也不肯明说，不过是借机察验众意罢了。明日朝堂之上，大司若为宁都公力争的话，我等一定会站到大司一边。那李远又算老几？他敢对大司动？我等难是等闲之辈吗？”

独孤信叹气：“唉！如此说，岂不因了我的缘故，反倒委屈了你大夫么？”

赵贵去后，独孤信像一困在笼里的狮一般，在书房内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越想越觉得这个黑獭实在没有理：立长也好，扶嫡也罢，哪个不是你自家的亲生儿？你一定想立谁为嗣，一句话就定了！何必虚心假意地征询他人意思？既然非要征询他人，为什么又不让人说真话？再则，你想皇帝，嘛不肯明说？今天将这个兄弟调回京师，明天将那个兄弟换了戍地！还没行兴代呢，就开始如此疑神疑鬼，将来只怕越发没他们这些患难兄弟的安生日了！

独孤信转过脸去，见一男儿袍服、刚刚下学的伽罗站在自己后。

伽罗微微一笑：“父亲错矣！太师何等察之人，以大夫的为人和才识，太师为何不肯立他，倒反复调他‘温弱有余，威武不足’的话呢？而嫡宇文觉，如今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又果然称得上心雄威武么？”

脸铁青的独孤信愤愤地说：“那个黑獭老贼，简直欺人太甚！”

伽罗说“父亲这话，女儿倒也不以为然。别的不论，单论文经武纬，其实，据女儿在太学中冷察看，大夫比起太师的四公宇文邕和五公宇文宪来，也算不得。若立大夫为嗣，将来天柔弱，加之与皇后情谊笃好，宇文泰凭什么会放心你这个执掌朝国兵、又是开国重臣的皇后之父呢？父亲，那李远勋职远在父亲之下，若不是有宇文泰，他怎么就敢叫嚣要杀掉大司的话来？父亲不知避嫌，竟还要联络诸臣，在明天的朝堂之上对抗太师！恐怕父亲跟孩儿说

以后，朝中荣毁与共的至，只剩下独孤信和自己两人了。

一时遥想当年，因主帅贺岳被害，是他赵贵率先发起众人拥黑獭为帅。从此，众心合力匡扶魏室，据一州之地而拚杀数十年，终有了今日与南朝、北齐呈三国鼎立之势的西魏天下。

“哦？”独孤信望着小女伽罗的脸，看她有什么下文？

未及客，赵贵便把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匆匆说了一番。

一向儒雅弘和的独孤信闻听，不禁然而怒：“符贵兄，黑獭这明明是重嫡轻庶！宁都公既为长，人品声德也是他诸中最过人者。如果因为宁都公是庶便不能立为嗣，朝堂之上你我为了避嫌，也不肯为宁都公说句公话，也是有失公允的。我并非是为我的女婿争什么嗣储，宁都公为人明仁厚，功德昭著，立嗣以贤以长原也是鲜卑人的规矩，那李远又算个什么东西？他竟敢要跟老夫刀剑相向？明日朝堂之上，我倒要看看他敢拿老夫怎么样！”

“父亲既知太师此番所立嗣乃宇文氏江山的一位国主，难还看不破，太师之所以不愿立长而立嫡，正是嫌忌父亲这个外戚下在朝廷中权势过重的缘故么？”

今日立嗣之事，赵贵和李虎俱都看了某兆。不禁担心这个黑獭一旦登极后，会不会像刘当年一样，狡兔死走狗烹、天下定功臣亡？

一时，觉得满肚恼怒无发，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只青玉茶盅“砰”地一下摔到墙上“哗”一声跌得粉碎。

独孤信风尘仆仆地一路赶回到京城府上时，赵贵已在他家女婿、独孤信次独孤善的陪伴下，翁婿二人一面闲话、一面品茶，等候他多时了。

独孤信：“那黑獭有取魏而代之心，定是嫌弃你大夫乃侍妾所生，有朝一日不为百官朝贺、万民仰颂的天！”

“父亲，大夫之所以不肯被太师立嗣，哪里是什么嫡庶之见！说穿了，本是因父亲你的原故啊！”“他立他哪个儿为嗣，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