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首那年长的俏丽女缓缓开：“我早注意到这幅对联豪气云、气势磅礴，但其中却又似有知己难求的意味，而且笔法秀丽，勾折间略有怅意，莫非果是女所书？”她与那小女孩同是江南音，但声线却清利落，语句间没有半分拖泥带。“这位姑娘也是好力啊！”伙计另一只手的拇指亦挑了起来“写这幅对联的女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三年前她来涪陵一游，正好住在本店。卢掌柜素闻她文冠天下、艺名远播，便向她乞字。那女临窗远眺片时，便写下了这幅对联，令小店增辉不少。”

小弦尚未开，却听那小女孩先问：“还有两香是什么？”她的声音若谷黄莺般清脆柔，似是江南音，语气间更是带着一的糯音，十分好听。伙计见终有人问自己，大是得意，着膛答：“本店特聘黄师傅为厨，一百七十六大小菜肴无一不是品，若是说到涪陵城中的菜香，当是以三香阁首屈一指。”小弦对这倒是大有同，一面一面望着几乎将自己围得不通的几桌菜肴，连忙又吃了几下肚。那伙计续：“但本店最有名的一香却还不是这酒香与菜香，这最后一香么……”他说到此，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却是那人留香！”

那小女孩正待反驳，那伙计却对小弦一挑拇指，不不类地送上帽：“这位小爷好力，本城的大才郭秀才看了这幅对联良久，亦是只说了一个‘好’字，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小弦此刻但觉天下伙计中最可的便是这位了，笑地斜望那小女孩一，一幅大占上风不与她计较的样，气得那女孩小嘴都鼓了起来。

东首那着箬笠一直沉默不语的男蓦然转过来，冷然：“有女眷在旁，请大师言语自重些。”小弦见他年纪不过三十余岁，剑眉飘然鬓，双目迥然若星，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心中暗赞了一声，转过脸去不敢再看。那番僧想是一向放肆惯了，听到那男如此说，大怒起，却被同座那青衫人一把拉住，悻悻坐回原位，中犹是唠叨不已。

伙计见小弦毫无反应，肚内暗骂，咳了一声，背书般念：“此酒乃是取本店五百年老槐树下甘泉所酿，再埋于金沙江底汲天地之气，十年方成，一旦开封，香飘全城，闻之醉，更是绵，回味悠长，端的是当得起这‘醇’三个字。”他见堂中的客人均是听得津津有味，更是卖：“本店名为三香阁，这其中一香便是这‘醇’的酒香了……”

小弦但觉肚中那火线犹未退去，烧灼得胃里难受，如何敢再喝一杯：“你倒不妨说说有什么好？”这伙计脸有得，一指店中的招牌：“小爷可知本店名目的由来么？”他平日给客人讲惯了，在此卖个关，只小弦亦会如其他客人一般追问一句“是什么由来”，然后便好继续说下去，若是讲得客人心，到时便可多挣小费。缺不料小弦从小给人说书讲戏，对这些噱如何不知，给他一个不理不睬。

西首那个番僧哈哈大笑起来：“看来定是这三香阁的老板娘艳名四播。还不快快请一见，不知与我们的桃妹可有一比么？”他的汉语说得不不类，非常生，偏偏还中气十足，便如直着嗓喊来一般，震得小弦耳中嗡嗡作响。与他同桌的那个女想必便是他中的什么桃妹了，作状不依，笑骂：“好个番秃，把人家比开店的老板娘，看我不打断你的。”番僧嘿嘿一笑：“我的打是打不断的，不若让你来咬一吧。”他的声音嘶哑，语意更是鄙不堪，听得小弦直皱眉。

小弦一踏酒楼便看到大堂正中所挂的那副对联，但当时饿得昏，却也没有在意。此刻听那伙计如此郑重其事，方抬细看，只见得那右联上写：傲雪难陪，履剑千江。左联上写的是：欺霜无伴，抚鞍万屏山。

小弦脸上一红。其实他如何说得理，但又不肯在这小女孩面前服输，只好搜刮肚将自己所学的《铸兵神录》与《天命宝典》默想一遍，脑中灵光一现，望那伙计，看也不看那小女孩：“此联于简朴清淡中透一冷寂倔之气，惟有心人方明其中神韵，如何解释得？我这一声‘好’已是多余了。”这番话取巧至极，说了等于未说，言下之意反讥那小女孩并非有心人，给她解释也是白搭。

伙计生怕客人起争端，连忙对着番僧呵呵一笑：“客官说笑了，本店卢掌柜乃是六十老翁，老板娘亦是年过半百，哪会是什么人。”小女孩恨恨瞪一那番僧，向伙计轻声问：“那这个人留香却是因何而来？”伙计手指堂中，脸上现一奇异的神态，声音似也温柔了许多：“姑娘请看这幅对联……”

“艺名远播？”那被番僧称为桃的女酸溜溜“原来是个风尘女。”伙计急得摇手：“这位大可莫要说，我说的这位女可不是风尘女，而是京师中被人称为‘绣鞭绮陌，雨过明霞，细酌清泉，自语幽径’的骆清幽骆

小弦不甚懂书法的好坏，但这短短几字看在中，一豪情和着酒意直冲上来，忍不住叫了声：“好”那小女孩存心找茬般轻笑一声，仰首故意不看他：“我可看不来有什么好，却也不像有的人不懂装懂，只能叫好却说不什么理。”

的酒‘醇’，小人怎敢藏私？”小弦见那伙计笑得可恶，更是生气：“呸！这也算是酒？还叫什么‘醇’，我看是‘烧’还差不多。”伙计叫起屈来：“小爷有所不知，小店的酒在整个涪陵城都是大大的有名，只怕刚才是小爷喝急了，多喝几杯便能品其中的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