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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沧海(2/7)

又听细碎脚步,须臾间,楼银釭红烛,映十二名绝,华衣缤纷,似秋,玉簪栖鸾,步摇飞凤,纤纤素手托着朱漆盒,须臾摆一桌绝品盛宴;只见象鼻鲨翅,猴脑驼峰,油鲳胜鲟,虾如龙,火艳若胭脂,醉蛤桃;牙箸金,龙鼎燃麝,百果争鲜,名香满楼,玉盘团团赛月,碧钟奇巧如峰。

陆渐一瞧,果然易行,当下二人打起局来,光尽忘,直待楼上客人走尽,华灯初上,忽听楼下蹄如雷,似来了无数兵。陆渐心中怪讶,眉微蹙,谷缜却专注棋盘,也不稍抬。

谷缜推盘大笑,转望那女,温言:“人儿,你站着不累么?”那女:“能为谷爷侍棋,再站一天,婢也不觉累。”

谷缜笑:“这帮酸丁一去,这楼里真少了三分酸臭,多了七分清净。”陆渐叹:“难怪东岛的人都害怕你,你都要争个输赢,谁不害怕?”谷缜正:“我跟别人都争输赢,唯独跟你,我便不争。”

谷缜:“好,再来一局。”他中说话,手里拈,正也不瞧那女,那女却始终低眉笑,丝毫不以为窘。

谷缜一碗面吃得稀里哗啦,挥手:“今日罢了,来日再说。”那女不觉面有难,踯躅半晌,方才下楼。不一阵,便听楼下蹄声响,如风去了。

坐了一时,忽听“噔噔噔“上楼之声,却是那送字条的伙计回来,只见他满脸通红,双发亮,手中提着一个包袱,气吁吁跑到桌前,:“小爷,小爷您真是通天的手。”

陈双得听得神,喃喃念:“手中有钱,心中无钱。”

过了半晌,那女又袅袅登楼,施礼:“吴大官人极想面见谷爷,不知谷爷意下如何。”

谷缜笑:“赚了多少银?”那伙计摊开包袱,尽是一块块的整银,:“二百两。我,我原本只要二十两的,谁知钟老门房送了字条去,回来便说:‘老爷说了,你给谷爷办事,只给二十两,太过寒碜,少说也得给二百两,才够意思’。还说了,谷爷一应所需之,吴大官人备好之后,全都亲自送来。”他兴奋难抑,说罢这几句,人都几乎了。

那绝也不惊讶,听了这话,只一笑,招呼众女收拾菜肴,下楼去了。

陆渐心中疑惑,耐着再下一局,这一局下了三炷香的工夫,却是陆渐赢了。

谷缜莞尔:“你这伙计,算盘打得忒,今日若放过我,不过能得二百两银;但若能跟我扯上一星半系,来日赚的,可远不止这些了。”

他顿一顿,笑笑又:“吴朗月百般示好,求见于我,难因为老生得好看?嘿嘿,只因我若见他,便意味着既往不咎;我不见他,他就麻烦大了。不过,我收了他的车酒,也就是说,以前的事虽不一笔勾销,却可从轻发落。即便如此,吴大官人今晚也睡不好了。”

谷缜眯望了望天,笑:“时辰还早,陆渐,咱们打一局双陆吧。”陆渐摇:“我不会。”谷缜笑:“这个东西不比围棋象棋,劳心费时,而是全在一个运气,下一盘,便会了。”

陆渐听得心惊,忽听谷缜笑:“陆渐,你输啦。”陆渐定神一瞧,谷缜的棋果然都已通过边线。

谷缜笑了笑,:“告诉吴朗月,车留下,衣衫酒留下,黄金明珠拿走,给我三十两银,权作盘缠,至于女佳肴,统统不要。陈双得!”

谷缜摇

谷缜:“好个见怪不怪。”又饮一碗酒,抹去嘴角酒渍,笑“你不知。四年前,这吴朗月还是我手下伙计,如今却是一跺脚、便震动三州八府十六县的狠角。这等人财大气,狡计百。我这两年囚于狱,他们无人束,就如笼的猛虎、断锁的蛟龙,不知了多少混账事。你当他的东西好吃好用么?他给你万两黄金,他吞没的黄金,少说也有三万;他给你明珠十斗,他污掉的明珠,少说也有八斛。至于人香车、华服佳馔,那都是叫人神魂颠倒、眩迷糊的玩意儿,你一旦陷去,还有狗工夫跟他算账?”

陈双得不劳他说,早已端来棋,谷缜演示:“这黑是我的,白是你的,都是一十五枚。咱们先掷骰,若是掷到一,棋就走一步,掷到二,便走两步,谁的十五枚棋先过对方边线,谁就算赢。”

谷缜喝光一碗酒,笑:“陆渐,你瞧了这些事,似乎不觉奇怪。”陆渐摇:“我是见怪不怪了。”

陆渐叹:“谷缜,你这样太不近人情。人家对你毕恭毕敬,又送你这么多东西,你竟连面也不见。”

陆渐摇苦笑。谷缜淡淡地:“你不信便罢,我说话可是算数的。”

谷缜笑:“那只因为,吴朗月之,纵然多财善贾,却是手中有钱,心中也有钱;唯独我手中有钱,心中无钱。心中有钱,易为金钱所驾驭,沦为钱;心中无钱,则可以钱为,驾驭天下之钱。”

陈双得早已目瞪呆,闻言慌忙答应。谷缜:“你让厨房给我们烙两只煎饼,煮两碗清挂面、卤五斤黄,再去车上取两坛雕。”

那伙计大喜,忙捧来笔墨,谷缜:“你叫什么名字?”那伙计:“小的姓陈名双得。”

那伙计蓦地放下银,扑通跪倒,大声:“小人宁可不要这些银,也情愿跟随谷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年近三十,却对年少的谷缜称爷下跪,楼中人无不鄙夷之

陈双得笑:“就算谷爷要我,我也照不误。”谷缜一笑,将荐书递到他手上,陈双得如获至宝,双手不自禁微微发抖。

谷缜:“那二百两银,你连着这纸荐书,一并给吴朗月。”陈双得也是机灵人,知还银之举在于取信于人,当即连连

谷缜笑笑,:“将包袱收起来,当心银太白太亮,扎了别人的睛。”伙计转一瞧,果见一楼人瞪着自己,都似要掉来,心一惊,忙将包袱裹好,却不走开。谷缜笑:“怎么?还嫌少吗?”

那伙计被他破机心,讪讪:“谷爷神算,小的这私心,可瞒不过你。”

陈双得忍不住叹:“谷爷年纪轻轻,竟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

谷缜赞:“好个一举双得的名字。”他运笔如飞,刷刷写满一纸,“我有事在,先荐你到吴朗月那里,仍从伙计起,你?”

,喝:“都给我吧。”诸生哪儿有二话,匆匆会钞,下楼去了。

设宴已毕,一名绝冉冉上前,福了一福,笑语:“大官人就在楼下,无谷爷叫唤,不敢擅自上来。他托我转告谷爷,车备齐。四匹,均为大名驹;车一乘,为安南沉香雕成,车内有黄金万两,明珠十斗;十换洗衣衫,用的都是苏州织造的内用织锦,由京城‘天衣坊’留香山大师亲手织,百年佳酿一十八坛,绍兴雕六坛,贵州茅台六坛,川中竹叶青六坛。至于此间女,谷爷可任挑六人,作为侍婢。”

谷缜:“经商之,一在慧识人,你不畏他人讥讽,为我力,是你的光;二在自坦诚,你方才这句话,足见你不是遮掩之辈;三在舍小求大,当机立断,你能不被这二百两银耀,可见目光长远。就此三,让你个酒楼伙计,太也委屈。好,再拿文房四宝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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