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分宾主而坐。茶罢,必正曰“适间小生送一柬,奉呈叱览,孔幸。”妙常读曰:“傍观道观过茅屋,惊人目。
星冠珠履逍遥服,能妆束。绝世仪容琼姬态,倾城国。淡妆全无半点俗,荆山玉。”妙常看毕,惊曰:“此人言词典雅,字若龙蛇,况兼人物厚重,比那何家大不同。”妙常曰:“多承佳句。请问官人青春有几?”
必正曰:“二十有五。”又曰:“哪月寿旦?”必正曰:“八月十三。”妙常曰:“官人是大。”必正曰:“知客是几时寿旦?”妙常曰:“目下不远。”
正说之间,小童来请,曰:“观主有请。”必正即回。见了观主,观主问曰:“你这几日身体如何?”必正曰:“托庇苟安。”观主曰:“小心住一程回去。”必正曰:“以是搅扰姑娘。”
茶罢,相别。到房中,自思曰:“回心甚急,奈被此人勾住,又得姑娘相留。”十分喜悦,就在房中抚琴。陈妙常在花园听,曰:“此曲乃《凤求凰》也。”
暗暗喝彩而回。次日,妙常使女童来请必正吃茶。必正即到房内,依次而坐。茶罢,妙常将琴放在几上,烧炷好香,打个稽首,请必正抚琴。必正曰:“不能。”妙常曰:“何故太谦?”
观主曰:“必正先抚一曲,然后知客亦抚。”抚毕,各自散了,自此,往来半月。一日,必正走到妙常房中。女童曰:“官人请坐。”必正曰:“师父何在?”女童曰:“去石城长春院访一观主,未回。”
必正见书厨未锁,开拿一部《通鉴》来看。内有一帖,见了大惊,去了三魂,荡了七魄。读曰:“松院青灯闪闪,芸窗钟鼓沉沉。黄昏独自展孤衾,欲睡先愁不稳。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争奈凡心转盛。”
必正曰:“此是凡胎俗骨,何苦出家,有此怨意?不若乘机嘲戏,她若不从,却有招词在此。”亦写《西江月》一首云:
“玉貌何须傅粉,仙花岂类凡花。终朝只去恋黄芽,不顾星前月下。冠上星簪北斗,案头经诵《南华》。未知何日到仙家,曾许彩鸾同跨。”
写毕,放在砚匣底下,露些纸角出来,把《通鉴》安顿了,却待转身,妙常回来,与必正相见,叙礼坐定。必正问曰:“何来?”妙常曰:“长春院观主患病,去访,留吃中饭。
有失相迓。敢问潘官人中膳否?”必正曰:“正欲回房吃饭。”妙常曰:“宽坐,取琴来请教一曲。”取琴安儿,见砚匣下一简,拿出观看,此时柳眉剔起,星眼圆睁,叫道:“好也!好也!
潘必正,是何道理!此间是清净道场,祝圣之所,写什淫词艳曲,调戏良人!先到观主处说明,再到官府处定夺!”
必正双膝跪下,曰:“望师兄高抬贵手,一时狂兴,误写此词,伏乞恕罪!”妙常曰:“你是读书之人,此理难容!定要与观主说知,再不许上我门来!”
必正曰:“自古道‘有风不可使尽帆。’有应即对,有问即答。”妙常曰:“我有什言词许你?”必正曰:“‘强将津唾咽凡心,争奈凡心转盛。’斯言果何谓耶?”妙常回嗔作喜,曰:“从何而来?”必正曰:“在我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