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关，这样批评你，你可能有情绪，会拿驻京办问拜年的事来作比较。你知吗？这是两码事啊，问拜年是为香州办事，乃公事。但是，今天你是为自己呀，乃私利。‘正心之学，先在洁守，守之不慎，心乃以偏。’好了，大理你肯定明白，好自为之吧。”

当关键准备开车离去时，前倏然现一个熟悉的影——那不是霍光明吗？他怎么也来了？

关键开着车刚驶市委宿舍大院，就被一台宝拦截下来。本来在钟书记家受了一肚气没地方发，现在终于找到理由了，他先是使劲喇叭，随后就破大骂起来。

清悟源茶楼是香州最有名气的茶楼。

走时，钟书记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份礼品袋送给关键，客客气气说：“这些饼糖果，带回去给你女儿。”那一刻，关键暗暗兴，心想钟书记不仅收下了自己的心意，而且礼尚往来回赠了礼品，这毫无疑问表明钟书记是重自己的啊。

为市里拜年问时送礼送去那么多似乎轻而易举，为自己送一回礼却比偷摸狗还难。关键想，好在从接待长那里借来了汽车作为掩护的工，多少可以起到掩耳盗铃的作用。要是坐租车或走路提着大包小包市委宿舍大院的话，那就只好无地自容了。

香州人喜喝茶。坐在茶馆，既能品上名茶，又能吃上心，还能聆听弹词和评书。香州茶馆历史悠久，起于何时已无证可考。香州风调雨顺，气候宜人，沃野千里，成就了茶业的兴旺，使茶馆业现了“一去二三里，茶园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品茶”的兴盛景象。即使是一般的小茶馆，店内一样茶客满座，生意兴隆。哪怕室内环境烟雾弥漫，声音嘈杂，但茶客们依然怡然自得，谈笑风生，安之若素。清悟源茶楼却不同，典雅古朴，气派非凡。客人们在这里论茶、说时事、谈生意…偶尔把棋盘暂作人生搏击的战场，则会减几分不如意带来的烦恼，添几分人生之乐趣。这家茶楼的老板肯定是个文化人，关键想。清者，非浊，洁也，透明纯净，没有杂质。悟，明白，觉醒，翻然领会。源，开始的“源”推本溯源的“源”…清悟源，无不洋溢着雅洁清幽的意境，清新自然的文化氛围，以及超凡脱俗的“仙”“佛”之气。

大概坐了二十多分钟，关键想该是灵活告辞的时候了，此刻还没有别人前来拜访，正是脱的好时机。关键门前想过，要看实际情况确定送还是不送。如果察言观觉钟书记是自己能跟随又不会拒绝自己的人，就把兜里的信封悄悄地“遗失”在沙发上，送了。要不，就不送了。这时，关键认为“送”的时机成熟了，便早好了准备，一边把信封偷偷地丢在底下，一边把茶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这些没什么动静的动作也还沉着冷静。

就是关键敲门的那一刻，他还在想，假如在钟书记家里碰到熟人怎么办？又想，既然也是年关这个时候碰上，那应该和自己抱着同样的目的吧？

当关键暗自庆幸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钟书记的声音像一阵闷雷从空旷的客厅传来：“慢，我还有几句话要和你聊聊，再坐一会儿吧。”

——终于，后面的那个声音占了上风：“我要步，我要实现更远大的梦想，又有什么错？何况这两万块钱也是‘斗地主’赢来的意外之财。”

清悟源

这样不痛不地寒暄了几句之后，常胜利突然说：“你刚才是给钟书记拜年吧？”关键没想到常胜利无遮拦，不觉脸红。常胜利却毫不避讳，继续说

常胜利要了间包厢，完茶，迫不及待说：“老同学呀，不是今天凑巧碰到，你哪有时间接见我啊？”关键笑笑说：“哪有这回事？倒是你生意越越大，数钞票都数不过来吧？”

从宝车下来，笑容可掬喊着“关爷”长得大腹便便的男人是关键中同学常胜利。常胜利握着关键的手，一脸的灿烂。

现在，关键举棋不定。一个声音说：“我为什么也卑鄙呢？”另一个声音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卑鄙一呢？”

钟书记手里拿着那个信封，掂了掂，在空中一扬“咚”的一声扔在茶几上。

关键沉思片刻时，霍光明的背影已消失在贞南家的楼里…

“小关，我不知你为什么这样，今天也不想知你为什么这样。作为市委书记，想钱来我这里买个官的不计其数啊！假如我卖，买的人也会卖，得把他的投资加倍收回去。这样卖下去，能行吗？如何人如何官，其实往往取决于自的修养和个人的守啊！青山本不老，为雪白。绿原无忧，因风而皱。所谓‘风’与‘雪’皆为外之哪。人亦如此，切不可因外之而误人误己啊。”

常胜利说：“执意找不如碰得巧，我们喝杯茶去。”

关键是怎样重新坐到沙发上，又是怎样离开钟书记家的已全然不知，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走大门，觉那些路灯照洒在地面的反光特别刺，那些窗散发来的光泽也非常眩目；可是，下他觉脚下的路非常黯淡，心里非常悲凉。这些时日，他权衡再三，决定这次送礼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然而，自己再一次错了，错得异常的彻底。

于是，来到了清悟源。

接着，钟书记开始询问关键的工作、家以及生活方面的情况，拉家常一样自然、细致和亲切。关键一一作了回答，很动。

，他是如何孝敬京官的呢？接到皇上任命前，他已经在北京住了四个多月了，其时他不惜大举借债送礼：托人从广东洋行以息借了一万两银，从山西钱庄借了五千两银，又从朋友那里借两千两银，光用去别敬的银两就是一万七千两。这样的天文数字，他赴任后不挖地三尺大捞特捞能回本吗？最后，归结底还不是害苦了老百姓。

一刹那，关键像被人扒光了衣服猛然置于众目睽睽之下，难堪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了。

“火气蛮大嘛，关爷。早在院里就看见你了，喊你好几声也不答话，只好追上来了。”

钟书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却分明蕴涵着痛心疾首的意。

还好，没有别人，并且比自己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关键和常胜利不仅同过学，而且同过桌。中毕业后，关键考上了北京的名牌大学，常胜利也不错，考上了省城的商学院。大学毕业后，关键循规蹈矩一直在香州官场混，而常胜利放下好好的工作不要，偏偏跑到广东生意。传说常胜利一开始并不顺，曾一度落街，后来国际贸易发了。常胜利很有经济脑，发了财后回老家香州创办了一家生产用油的企业——香州滴滴香茶籽油实业公司。未曾想，只几年工夫，企业上了规模，产品有了名气。他的公司，作为农业开发项目，不仅得到了市政府的度重视，还受到了银行的格外垂青，省农业发展银行两个亿的无息贷款，让别的企业只能徒生羡慕、望洋兴叹了。

一门，钟书记情地招呼关键坐，钟书记人还给他泡了一杯茶。这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氛围，大大地缓解了关键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