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推翻政府。在距首都几百公里之外,一群游击队正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攻坚战,那才是真正强大的外力——不过它也照样没戏。
有些地方,当你每隔几年再去的时候,往往会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牛程遥在国内所生活的城市就是如此,基础建设日新月异,只要三天不出门,再出去肯定要转向。但是眼前这座城市却不同,五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牛程遥有时候甚至想,要是现在下车,走不出多远,就能找到他当年随地小便的痕迹。
五年前,牛程遥就是在这里搞出了他的博士论文。
牛程遥曾十分详细地给许霜讲述过这段经历——以上课的名义:
“其实啊,这物种该灭绝它就得灭绝,根本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凡进入到专业领域,牛程遥的话还能让许霜勉强听得进去“没人类它们就不灭绝了?几千万年来植物动物灭绝得多了!只不过有了人类参与,使这种灭绝加速或者延缓了。”
倒还真没见着有延缓的,除了大熊猫这种个例。许霜心想。
“那地方,连着走三天见不着一个活人。”牛程遥每次都刻意强调当地的荒凉。
毗邻首都的省份地广人稀,所以人类活动对生物的影响微乎其微。按照牛程遥的说法,这里本来有种巨型貂羚,正值灭绝与存活的边缘。对于猎杀之类的行为,政府也没功夫去禁止;而在当年,动物保护组织的黑手暂时还没能伸展过来——不过当下的情况许霜可知道:他们敢用自己的关系影响当地的政府政策!于是当初这里就成了牛程遥一个绝好的研究环境。不过那段日子也是苦不堪言,虽说没有生命之虞,交战双方都不搭理他,但饮食条件差啊!
“那会儿我们没吃的啊!兵营最富裕,我们就跑过去,得先和当地老乡打探清楚了,当然得是有文化的老乡,那些士兵都忠于谁,最肯接受什么观点,我们就照葫芦画瓢,跟士兵们说些他们最爱听的…”
“停!停!”许霜示意这是在上课,就算只有两个人也是在上课“说论文!”
牛程遥用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搞出一个巨型貂羚生存前景及影响因素的论文,洋洋洒洒,颇受重视。但他自己却并不满意,因为物种存活与否不是他所关心的,他想要得到的结论是外力对此的影响,最后的数学结论才是重点。可最让牛程遥恼火的是,那一部分生物学家看了没兴趣,数学家根本看都不屑一看,最后发展到大家一致觉得那太玄虚,末了只按论文的前面部分给他授了学位。播种的是时间和精力,收获的是博士学位,两不相欠。
“我临走的时候,去和那士兵朋友告别。你猜怎么着?当时他已经不干士兵了,换了一个工作,改去领导反政府游击队了。但我和他有交情啊,临走得跟哥们道个别啊…”这段许霜不但听进去了,而且还有点入迷。不能否认,牛程遥有讲故事的天才。
“…就这么着,我再也没见过他。这次来之前,我本想托人打听一下他,琢磨着来了可以叙叙旧。你猜怎么着?根本不用找人打听,我一看报纸,嘿,他又换工作了——这回成总统了!”
“天!那你这不成皇上故旧了!”许霜被这包袱彻底吸引住了“还不趁机让他帮你解决点实际困难!”
“解决实际困难?我的实际困难他解决得了吗?”牛程遥神态高傲,似乎一下脱去了市侩外衣,俨然一副刚直不阿的传统科技工作者形象“他能派军队让全世界反对我的那帮人都缴械投降吗?”
牛程遥有个优点,你们越是看不上我还就越要鼓捣,在这点上他和那帮执著的民科还真有一拼。自打博士毕业留校以后牛程遥就一直坚持不懈地烹饪着这道菜,热来热去的,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撇嘴捂鼻子不待见。
慢慢地许霜还真有点理解牛程遥了,一个一直不被社会理解的天才往往会蜕变成一个无赖——至少看起来像是一个无赖。这么一想,许霜就觉得自己与牛程遥的心理距离拉近了许多。而且她也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牛程遥了——我就是那一眼看穿藏在石头里面那块璞玉的卞和啊。
——不过许霜忘了,那位卞先生享誉多多但代价也付得不小,就为了一个冠名权生把两只脚都给折腾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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