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派尔知道,这些传言多受亨德尔一类人的唆使鼓励,殊为不实。尽管如此,他还是相信有些传言是真的。
他站起身来,从齐头高的杂草堆里拾来些去年留下来的枯草,又在树下捡了几根干树枝,生起一堆小火。接着在上面放一个小水罐,烧冲咖啡用的开水。然后坐下,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沉思起来。
【①美国州名,位于美国东北部。——译者注。】
【②据传是基督降生前未受洗的儿童及好人灵魂所居之处。——译者注。】
从监管幼儿园到耕种田地,也许是一种提升。亨德尔向特罗派尔保证过,要在远征队里给他分配一个好差事。这次远征也许能揭开金字塔的一些重大秘密。不过这机会恐怕是要错过了,因为远征队的准备工作至今还远远没有完成。
特罗派尔边嚼三明治边想:远征队的准备工作怎么老是做不完呢?趁现在天气最暖和的时候到达萨迦—玛塔峰至关重要——否则根本就爬不上去。一代又一代的登山家们早已证明了这一点。而最暖和的天气很快就要过去了。
他又懒洋洋地往火上添了几根树枝,然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水罐发呆,要把它看穿似的。炽烈的火,快要沸腾的水,还有…特罗派尔越看越出神。
遥远萨迦—玛塔峰上的金字塔已经感到,或者是听到、尝到了一种异样。
也许是接收到的h—f频段的脉冲电波变了,由原来永无休止的“的—的—的”声变成了现在的“的—嘟,的—嘟”声的缘故吧,也许是传回的红外线电磁波突然夹杂了一些紫外线电磁波的缘故吧。不管怎样,总之,金字塔辨出了一种异样。
金字塔侍弄的一棵庄稼就要成熟,等待收割了。
那棵成熟待收的庄稼是一个智能部件的载体,名叫——金字塔本身并不在意什么名字——名叫特罗派尔。特罗派尔本人对于自己成为庄稼、而且正在成熟这一突变毫无知晓。他仅知道,此时观察到的是水沸腾前的全部九种形态。如此精确的观察,一年来还是第一次。
那9种形态像——像什么呢?噢,对外行来说,什么都不像,只有临水参禅者方才明白它的玄妙。此时的特罗派尔体察着,感悟着,陶醉着。他包容、吸纳了时间、声音、气泡、变幻的透明度、水蒸气那一缕缕淡淡的气味等各种要素演化出来的至为完美玄妙的形态。
特罗派尔下巴垂在胸前,四肢彻底松弛了。
此刻,他杂念止息,思维宁静清明。他想,这是悟尽禅机的绝佳机会。他想起了“万物相关”论(头上,如变形玻璃一样的气眼在静止、稀薄的空气中慢慢显现)。在他空明旷达、纯然无物的头脑里,一片虚空。没有气眼,没有金字塔,没有狼;新耕的土地不存在了,欢快地一个劲地咕咕冒泡的开水也消失了——他开始入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