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不好，妈本来不放我走，我一定要走，我怕假请多了，公司方面不满意。你也知我们那里的周主任、吴科长都是刻薄成的，我吃了他们的饭就没有自由了，”他不等她说完，便嘴说。

“公司不是慈善机关，哪里得了这些，”他苦笑。“听吴科长今天的气，好象他嫌我不好，倒希望我辞职。”

“我原先就说过，你要用钱，我可以拿给你，用不着你去办公，”她打岔地说。

“辞职，就辞职！你不事我也可以养活你！”她赌气地说。

“我应该向你说真话，”他仍旧很激动地说“我去办公，我不过想借支一钱。”

“那是她活该，生你这个宝贝儿来！”她忽然变了脸说，从手提包里掏三张百元钞票丢在桌面上，也不再说什么，就站起来，气冲冲地走去了。

“我受不了你母亲的气，我今天下了决心了。有我就没有她，有她就没有我！这一个星期我全忍着，快闷死我了！”

“只要环境好一，大家就可以相安的，”他带着希望地答。

“忍耐！忍耐！你总是说忍耐的话！我问你，你要我忍耐到几时？”她烦躁地问。

“等环境好一，这样的话我听你说了几年了。环境只有一天天坏下去。跟着你吃苦，我并不怕，是我自己要跟你结婚的。可是要我天天挨你母亲的骂，那不行！”她又生起气来，脸又挣红了。

“什么事呀？你得先跟我讲明白，”他鼓起勇气陪笑。“我妈的脾气你是知的，她脑旧，思想不清楚。有噜嗦，不过人倒是好的。”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但是她的表情他却看得十分清楚。他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他不敢再问她。他默默地埋下去。

他走过大半条街，终于见到她的背影了。他兴奋地唤了一声；“树生！”她似乎没有听见。他鼓起勇气向前跑去。他离她愈来愈近了。他第二次大声唤她的名字。她停下来，回看他。他连忙跑上去，抓住她的膀。他睁大两只睛瞪着她，半晌才气咻咻地吐一句话：

“不，你误会了，她不恨你，这跟她不相，”他连忙打岔。

“树生，我都是为了你。”他的额上冒着汗。脸病态地发红，嘴无力地张着在气，脸上带着一求宽恕的表情。

“树生，你稍微忍耐一下，”他惶恐地说“等到抗战胜利了，她要到昆明——”

“那么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罢，她这两年也吃够苦了，”他脸惨白地央求。

“可是你在吐血生病啊，难生病也不能请假吗？他又没有买了你的命！”她答。

他满都是人，他应该到哪里去找她呢？他掉四望，他看不见她的背影。“她一定是去银行，”他想，他便朝那个方向走去。他大步走着，全发，淌汗。

“那么大家何苦还要吵呢？彼此忍耐一不好吗？”他脸上勉笑容，可是他心里很难过。

“她恨我，她看不起我，她刚才还对我讲过，我没有跟你正式结过婚，我不是你的妻，我不过是你的姘。她骂我不要脸，她骂我比娼还不如。我可怜她没有知识，我不屑于跟她吵。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明白，如果你不另外找个地方安顿她，我就跟你离婚！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一辈也不会幸福，她本就不愿意你对妻好。你有这样的母亲，就不应该结婚！”她愈往下说愈激动，也愈生气，一张脸挣得通红，两只睛里燃着怒火。

“我想买东西…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送你一礼…至少也要买一个糕才…”他断断续续地说，带着

“是，我知，又是你母亲，她不愿意，”她气愤地说。“她看不起我！她恨我！”

“我要跟你离婚！”她睁圆睛，噘起嘴，没没脑地说了一句。

他吐了一气，抬起来。他觉得事情并不十分严重，还是那个老问题。他可以向她解释，他甚至可以代母亲向她赔罪。她的怒气会慢慢地平静下来的。

“什么事？还不是为了你！我提前下了班回家去看你，知你走了，我觉得她不应该放你走，多说了几句话，她就吵起来了！…”她红着脸激动地说。

“等到抗战胜利！”她冷笑了一声“你真是在梦！日本人已经打到贵了，你还在等待胜利！”

“你何苦来！”她怜悯地望着他说；“为什么不回家去躺躺？你病还没有好，怎么能办公啊？”

他脸红了一下，他略略埋下，喃喃说：“不过…”

他呆呆地坐在椅上，过了几分钟才跑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