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卡帕多细亚是小亚细亚半岛上的地名。

但是他这个人不但是铁打的，而且意志也是铁打的。他知怎样叫别人投降，他也知自己该怎么投降。

、践踏过他们多少人，现在却到自己要给人击败、给人践踏了。不错，他们不是在战场上以勇气和骑士的力量压倒他的，但他总到自己已被制服了。对他说来，这是一件异乎寻常的事，仿佛整个世界的秩序都颠倒过来了。他是去向条顿人投降的，他如果不是为了达莎，哪怕单枪匹也要去跟整个条顿大军战个你死我活。过去不也是有过这情况么——一个骑士为了要在屈辱与死亡之间作一抉择，单去攻打整个一支大军？但是他觉得他是去受凌辱的，一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就痛苦得直哼，有如一狼中了箭而在嗥叫。

尤仑德猜想，那人概就是息特诺城堡的雉堞了。看见了那些城墙，他还是站在原不动，反而十分真诚、十分烈地祈祷起来，正像一个觉得世界上除了天主的慈悲便一无所有的人在祈祷一样。后来，等他终于策前的时候，他觉到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一信心。现在他准备去承受一切呼能遭到的痛苦。这时他竟想起圣乔治来，这个卡帕多细亚①最伟大的民族的孙，忍受了各羞辱的苦刑，不仅没有丧失丝毫荣誉，反而被安置在天主右边的座位上，被人当作骑士界的守护神供奉着。尤仑德曾经有几次听到那些来自远方的修院长谈起圣乔治的武功，所以现在他就以这些回忆来增自己的勇气。

他就这样同他的顽意志、他的不共天的仇恨和他渴望战斗的意愿斗争着。谁要是看见过他穿着甲胄、骑着大、站在那座山上的气派，准会说他是一个铁打的人，决不会想到这个骑士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正在行着他一生中最激烈的战斗。他一直同自己决斗到完全克制了自己，觉得能够控制自己的意志为止。迷雾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却已变得稀薄了，而且最后好像有什么更黝黑的东西从薄雾里显现来。

他心里开始滋长了希望，虽然滋长得很慢。条顿人确实是以好复仇闻名的，囚此，他毫不怀疑他们会因为过去一再被他打败而向他报复，为他们过去在每次会战后所蒙受的耻辱而向他报复，为他们多少年来所经历的提心吊胆的生活而向他报复。

“我先别向前走，”他心里说“一定得先压下这怒气，否则不但救不我的女儿，反而会断送她。”

但是考虑到这里，他的勇气反而增加了。他想，他们却走达莎，只不过是为了要逮住他自己；那么等到他们逮住了他，达莎对他们还有什么用呢？是的！他们非逮住他不可，而且不敢把他押在玛佐夫舍附近，而是要把他送到一个偏僻的城堡里去，也许就让他在那边的地牢里受苦到死，但他们准会释放达莎。即使以后证实了他们是以狡猾手段和压力把他逮住的，大团长和神甫会都不会为此而严厉责备他们，因为事实上，尤仑德对条顿人太凶狠了，他使条顿人血之多，盖过世界上任何骑士。但是这个大团长也许会因为他们囚禁这无辜的姑娘而惩罚他们，何况这姑娘还是公爵的养女，而为了准备同波兰国王行危险的战争，大团长还正在讨好公爵呢。

他的信心更大了，因为他认为，如果天主已经把她给了这青年，那末他一定不会让日耳曼人嘲她，一定会从他们手里把她夺回来，即使整个条顿人的大军都抗拒不了。然后他又想起兹希科来了：“嗨！他不仅是一个大的人，而且像金一样纯真。他会保卫她、她，耶稣啊！赐福于她吧；可是我觉得，她一旦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想念公爵的朝廷，也不会牵挂父母之了。…”想到这里，他的睛突然起来，内心充满极度的渴望。他真想这一辈至少还要和他的孩再见一次面，将来死也要

他的希望不断增长，有时简直断然认为达莎会回到斯比荷夫，得到兹希科有力的保护。…“他是一个大的人，”他想：“他决不会让任何人去伤害她。”于是他怀着情回想起他所听到的关于兹希科的情况：“他在维尔诺打败过日耳曼人，同他们行过决斗，同他叔父一起向两个弗里西安人挑战，并且把他们斫死了，他也攻打过里赫顿斯坦，又从野的脚蹄下救了他的女儿，他也向那四个十字军骑士挑了战，这四个人他是决不会宽恕的。”想到这儿，尤仑德举目望天，说：“哦，天主，我把她许给了你，而你又把她赐给了兹希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