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两个骑者冒着风暴和倾盆大雨向斯比荷夫的边界行进。这就是齐格菲里特和托里玛。托里玛是押送这个日耳曼人的，为的是要保护他免受农民和斯比荷夫的仆役们的伏击，因为他们对他都怀着憎恨和复仇的烈火。齐格菲里特虽然给解除了武qi，却没有上镣铐。暴风雨已经追上了他们。不时有一阵雷响，ma匹就惊吓得抬起前tui。他们默默无声地在山谷里行进。路很狭，两个人老是走得靠拢在一起，ma镫碰着ma镫。多年习惯于看守俘虏的托里玛，常常留神地瞅齐格菲里特一yan，仿佛怕他突然逃跑似的；每瞅一yan总不由得要打个寒战，因为他觉得对方的yan睛在黑暗中发光，好像魔鬼或xi血鬼的yan睛。托里玛忽然想到最好对着齐格非里特shen上画个十字，但又an捺着没这么zuo，因为他想，画过十字后，他就会听见可怕的怪声，而齐格菲里特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怪wu。他的牙齿捉对儿打战，心里越来越害怕。这个老兵虽然能够单shen匹ma攻打一伙日耳曼人，像一tou老鹰猛扑一群鹧鸪那样矫勇无畏，却是害怕恶魔，不想跟它们打jiaodao。他真想给那个日耳曼人指点一下路径就掉tou回去；但又gan到羞愧，因此只好把齐格菲里特一直领到边界。

到得斯比荷夫森林的边界，雨才停住，云层染上了一zhong奇异的淡黄se光彩，使得齐格菲里特的yan睛里失却了上述那zhong不祥的yanse。但是托里玛心里又泛起了一个念tou：“他们命令我，把这条疯狗安全地送到边界。这个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但是这个坏dan使我主人父女俩吃尽了苦tou，难dao当真就这样对他不加任何报复和惩罚，放他走么？难dao宰了他不是顺乎天理、合乎人情吗？嗳！要是我向他挑战决斗呢？不错，他没有武qi。但是离这里大约一英里路，就是叶齐莫夫爵爷的庄园，让他们给他一点武qi，我就可以同他决斗了。靠天主的帮助，我一定要摔倒他，宰了他，斫下他的脑袋，埋进垃圾堆！”托里玛一面想，一面贪婪地望着这日耳曼人，同时张大着鼻孔。仿佛已经嗅到了鲜血的气味。要压制这个愿望是不容易的，这是一场艰苦的自我搏斗；后来转而一想，尤仑德赐给这个俘虏以生命和自由，是要让他安然走chu边界，否则他主人这番善良的义举就成为枉然了，上天也就会因此而减少对他的报答。他这才克制下来，勒住了ma，说dao：

“到我们的边界了；你们的边界离这里不远了；去吧，你现在自由了；如果良心的责备没有压死你，或者天主没有让霹雷打死你的话，你就不必担心凡人加害于你了。”

托里玛掉回matou；十字军骑士继续赶路，茫然若失，脸上呈现chu野蛮的表情。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仿佛托里玛对他说的话，他gen本没有听见。现在他继续走上一条比较宽阔的路，好像一个沉睡的人。

暴风雨的中止和天空的明亮都只是短短一刹那之间的事。天又发黑了，黑得像黑夜一样。云层很低，简直罩在森林上。山tou上落下一阵不祥的暗影，又听到一阵嘶嘶声，好像暴风雨的天使还拦住着急躁的雷神的嘶喊和咆哮。耀yan的电光每时每刻照亮着吓人的天空，威胁着大地。这时候你可以看见这条宽阔的大dao两旁各有一堵黝黑的林墙，走在这条大dao上的是一个孤独的骑者。齐格菲里特发着高热，迷迷糊糊地走着。自从罗特吉爱死后，绝望一直折磨着他的心，使他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罪恶。悔恨、可怕的幻觉和灵魂的sao动已经折磨得他hua了好大的气力才克制住了没有发疯，有时候他甚至撑持不住面向疯狂投降了。来时一路上在捷克人的严厉guan制下所产生的新的苦恼、疲乏，在斯比荷夫地牢中所度过的长夜，生死未卜的命运，尤其是尤仑德那zhong闻所未闻的、几乎是超人的义举，都使他吓得魂不附ti。这一切，整个儿摧毁了齐格菲里特的心灵。有时候这老toushen心麻木，竟至于完全丧失了判断力，不知dao自己在zuo些什么。于是一阵热病使他猛省过来，同时在他心里唤起一zhong沉闷的、jiao织着绝望、毁灭和沉沦的gan觉——一zhong丧尽了所有希望的绝灭完dan的gan觉。他觉得自己置shen在茫茫黑夜中，黑夜之外还是黑夜——他必须投进去的是一个充满恐怖的无底shen渊。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中低语：

“走！走！”

四下一望，正是死神——一架骷髅骑着一匹骷髅ma，jin挨在他shen旁，白骨嘎啦嘎啦响着。

“是你么？”十字军骑士问。

“对，正是。走！走！”

但就在这时，他向另外一边看了一yan，看到了另一个旅伴。这是一个人shen兽tou的形ti，和他ma镫靠着ma镫并排走着。它长着一个又长又尖的兽tou，一双竖起的耳朵，一touluan蓬蓬的黑mao。

“你是谁？”齐格菲里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