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这时,克莱德不仅因为孑然一身,而且心里又是怕得要死,几乎茫然若失,或是头晕目眩,就被克劳特戴上了手铐,由斯拉克和西塞尔等人押走了。奥伯沃泽、梅森、贝尔纳普、杰夫森,还有所有新闻记者、画家、摄影记者和其他一些人也都入场,各自坐到几周以来他们常坐的座位上。克莱德两眼老是眨巴着,正坐在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后面——而不是跟他们并排坐在一起了。因为,现在他已被克劳特牢牢地戴上了手铐,所以不能不跟克劳特坐在一起。一俟奥伯沃泽坐到他的法官座位上,录事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陪审团室的门就打开了,十二位陪审员煞有介事地鱼贯而入——他们都是古里古怪的各色人等,绝大多数身上穿着破旧不堪的、从店里买来的现成服装。他们一进来后,便在陪审席上落了座,但一听到录事说:“陪审团列位先生,你们对判决的意见达成了一致吗?”他们又纷纷站了起来,不过,他们里头没有一个人朝贝尔纳普或杰夫森或克莱德这边看一眼,贝尔纳普马上意识到这结论是致命的。
“全垮了,”他对杰夫森低声耳语说。“是反对我们的。我敢打赌说。”接着,伦德宣布说:“我们已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我们认定被告犯了杀人罪。”克莱德完全怔住了,但还是尽量控制自己,佯装表面镇静,两眼几乎眨也不眨地直盯住前面的陪审团和远处。因为,就在昨天晚上,杰夫森到牢房里来,看见他心情非常沮丧,就对他说过,万一判决对他不利,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要知道,这次审判自始至终不公正。每一个步骤都受到偏见和偏心的支配。梅森当着陪审团的面,如此大肆威吓,指桑骂槐,对此,任何高一级的法院决不会认为是公正的,就是适当的。请求复审是一定会批准的——虽然现在杰夫森还不打算谈论由谁来提出上诉。
现在,克莱德一想起杰夫森这些话,就暗自思忖,也许这个判决压根儿没有什么了不起。说实在的,这不会有什么了不起——或者,还是会有关系呢?不过,想一想,要是不能复审,那末,刚才说的这些话,其后果又如何呢!死!那就意味着死,如果这是最终判决的话——也许这就是最终判决哩。那时他得坐上那张电椅——这一幻影许多个日日夜夜早就在他脑际时隐时现,他怎么也没法把它从自己心头里撵出去。如今,那张电椅又在他面前出现了——那张可怕的、恐怖的电椅——只是比过去更逼近,显得更大了——就在他跟奥伯沃泽法官相隔的这段距离的中间。现在,克莱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张电椅——方方正正的外形,宽宽的扶手,厚厚的靠背,椅子顶端和两旁都有好几根带子。天哪,万一如今谁都不肯搭救他呢!即便是格里菲思家吧,说不定现在再也不愿花更多的钱了!那可要仔细想一想!杰夫森和贝尔纳普提到的上诉法院,说不定也不肯帮他的忙。那末,刚才说的这些话,就要成为最终判决了。完了!完了!老天哪!他的上下颚在微微发颤,但他一发觉便又马上咬紧。就在这时,贝尔纳普站起来了解每一个陪审员投票表决的情况。而杰夫森侧过身子去向克莱德低声耳语道:“别担心。这可不是最终判决。也许我们能把它撤销了。”但当陪审员一个个都说“同意”的时候——克莱德听到的只是他们的话,而不是杰夫森的话。为什么他们个个都这么坚决表示同意呢?难道连一个人都没有想到:也许克莱德并不象梅森所说的那样是故意砸了她?对于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坚称克莱德曾经回心转意的说法,难道说他们里头连一个半信半疑的人都没有吗?他看了他们一眼,他们里头既有小个儿,也有大块头。他们就象一堆深褐色的木偶,脸和手都是淡褐色的,或是古旧象牙色的。随后,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这一切她也会听到了。因为所有这些新闻记者、画家、摄影记者,目前都麇集在这里听最终判决的消息。格里菲思家——他伯父和吉尔伯特——现在会怎么想呢?还有桑德拉!桑德拉!她连一个字都没有捎来。他一直在这里法庭上公开作证,正如贝尔纳普和杰夫森向他鼓励的那样,说明他对桑德拉那种不可抗拒、主宰一切的狂恋,乃是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可是她连一个字都没有捎来。当然罗,现在她再也不会捎一个字给他了——而她原来想要跟他结婚,把自己一切全都奉献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