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魇

绿魇

一

绿

我躺在一个小小山地上，四围是草木蒙茸枝叶jiao错的绿荫，qiang烈yang光从枝叶间滤过，洒在我shen上和shen前一片带白se的枯草间。松树和柏树作成一朵朵墨绿se，在十丈远近河堤边排成长长的行列。同一方向距离稍近些，枝柯疏朗的柿子树，正挂着无数玩ju一样明黄照yan的果实。在左边，更远一些的公路上，和较近人家屋后，尤加利树高摇摇的树shen，向天直矗，狭长叶片杨条鱼一般在微风中闪泛银光。近shen园地中那些石榴树丛，各自在yang光下立定，叶子细碎绿中还夹杂些鲜黄，yang光照及chu1都若纯粹透明。仙人掌的堆积wu，在园坎边一直向前延展，若不受小河限制，俨然即可延展到天际。fei大叶片绿得异常哑静，对于yang光竟若特有情gan，xi收极多，生命力因之亦异常饱满。最动人的还是shen后高地那一片待收获的高粱，枝叶在yang光雨lou中已由青泛黄，各ding着一丛丛紫se颗粒，在微风中特ju萧瑟gan，同时也可从成熟状态中看chu这一年来人的劳力与希望结合的庄严。

从松柏树的行列feng隙间，还可看到远chu1浅淡的绿原，和那些刚由闪光的锄tou翻过赭se的田亩相互jiao错，以及镶在这个背景中的村落，村落尽tou那一线银se湖光。在我手脚可及chu1，却可从银白光泽的狗尾草细长枯jing2和黄茸茸杂草间，发现各式各样绿得等级完全不同的小草。

我努力想来捉捕这个绿芜照yan的光景，和在这个清洁明朗空气相衬，从平田间传来的锄地声，从村落中传来的舂米声，从山坡下一角传来的连枷扑击声，从空气中传来的虫鸟搏翅声，以及由于这些声音共同形成的特殊静境，手中一支笔，竟若丝毫无可为力。

只觉得这一片绿se，一组声音，一点无可形容的气味综合所作成的境界，使我视听诸官觉沉浸到这个境界中后，已转成单纯到不可思议。企图用充满历史霉斑的文字来写它时，竟是完全的徒劳。

地方对我于虽并不完全陌生，可是这个时节耳目所接chu2，却是个比梦境更荒唐的实在。

qiang烈的午后yang光，在云上，在树上，在草上，在每个山tou黑石和黄土上，在一枚爬着的飞动的虫蚊chu2角和小脚上，在我手足颈肩上，都恰像一只温暖的大手，到chu1给以同样充满温情的抚mo。但想到这只手却是从亿万里外向所有生命伸来的时候，想象便若消失在天地边际，使我觉得生命在yang光下，已完全失去了旧有意义了。

其时松树ding梢有白云驰逐，正若自然无目的游戏。yang光返照中，天上云影聚拢复散开；那些大小不等云彩的yin影，便若匆匆忙忙的如奔如赴从那些刚过收割期不久的远近田地上一一掠过，引起我一点点新的注意。我方从那些灰白se残余禾株间，发现了些银绿se点子。原来十天半月前，庄稼人趁收割时嵌在禾株间的每一粒蚕豆zhong子，在runshi泥土与和暖yang光中，已普遍从薄而韧的壳层里解放了生命，茁起了小小芽梗。有些下zhong较早的，且已变成绿芜一片。小溪边这里那里，到chu1有白se蜉蝣蚊蠓，在yang光下旋成一个柱子，队形忽上忽下，表示对于暂短生命的悦乐。yang光下还有些红黑对照se彩鲜明的小甲虫，各自从枯草间找寻可攀登的白草，本意俨若就只是玩玩，到了尽tou时，便常常从草端从容堕下，毫不在意，使人对于这个小小生命所ju有的完整xing，gan到无限惊奇。忽然间，有个细腰大tou黑蚂蚁，爬上了我的手背，仿佛有所搜索，到后便停顿在中指关节间，偏着个tou，缓慢舞动两个小小chu2须，好象带点怀疑神气，向yang光提chu询问：“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chu1？”

我于是试在这个纸上，开始写chu我的回答：“这个古怪东西名叫手爪，和动wu的生存发展大有关系。最先它和猴子不同chu1，就是这个东西除攀树走路以外，偶然发现了些别的用途。其次是服从那个名叫脑子的妄想，试作zhongzhong活动，因此这类动wu中慢慢的就有了文化和文明，以及代表文化文明的一切事事wuwu。这一chu1动wu和那一chu1动wu，既生存在气候不同wu产不同迷信不同环境中，脑子的妄想以及由于妄想所产生的一切，发展当然就不大一致。到两方面失去平衡时，因此就有了战争。战争的意义，简单一点说来，便是这类动wu的手爪，暂时各自返回原始的用途，用它来撕碎shen边真实或假想的仇敌，并用若干年来手爪和脑子相结合产生的jing1巧工ju，在一zhong多少有点疯狂恐怖情绪中，毁灭那个妄想与勤劳的成果，以及一bu分青年生命。必须重新得到平衡后，这个手爪方有机会重新用到有意义方面去。那就是说生命的本来，除战争外有助于人类高尚情cao2的zhongzhong发展。战争的好chu1，凡是这类动wu都异常清楚，我向你可说的也许是另外一回事，是因动wu所住区域和pi肤se泽产生的成见，与各zhong历史上的荒谬迷信，可能会因之而消失，代替来的虽无从完全合理，总希望可能比较合理。正因为战争象是永远去不掉的一zhong活动，所以这些动wu中ju妄想天赋也常常被阿谀势力号称‘哲人’的，还有对于你们中群的组织，加以特别赞mei，认为这个动wu的明日，会从你们组织中取法，来作一切法规和社会设计的。关于这一点你也许不会相信。可是凡是属于这个动wu的问题，照例有许多事，他们自己也就不会相信！他们的心和手结合为一形成的知识，已能够驾驭wu质，征服自然，用来测量在太空中飞转的星球的重量和速度，好像都十分有把握，可始终就不大能够chu1理‘情gan’这个名词，以及属于这个名词所产生的zhongzhong悲剧。大至于人类大规模的屠杀，小至于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