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o德与智慧

冬天的早晨，许多人还都在梦里，肆无所忌的占有一切掠夺一切，满足他们日里无从满足的贪yu。那时节武昌城里各个人家的屋脊上全是白烟。黑黑的瓦，疏密不等，图案画一样，极不规矩的显chu各zhong长方或正方的平面，从那些人家院落天井缺口chu1，从较低墙垣的那一面，还矗起了树木的枝桠，这些树枝在烟里雾里，便俨然如一个人，窥探天气似的伏在那里不动。

这zhong好天气的来临，蹲据在屋瓦角隙的小雀儿，仿佛皆能知dao。大好天气的早晨，照例总特别寒冷，赶路的，送货wu的，抬棺木chu殡的，点缀到每一条寂寞的街。这些人口鼻penchu白烟。凡是肩上不空闲的，低低chuan着唱着在街心走去。走空路的，则莫不缩着肩儿，抵拒着寒冷，挨到墙边趑趄的走着，人人各有一zhong不同的调子，但总的说来却有一zhong调和。

这时武昌城中心卖ma厂的大荒坪里，有二十多条野狗，又饿又冷，无事可作，正在那里互相追逐扑咬。本来狗这zhong东西，从乡下一到了城里，多半就和气异常，再不随便向人咬吠了。但是这个时节，这些东西脾气也非常坏了。这些无家可归的liu氓，找不到一个相当的主人，失去了用谄媚来换豢养的机会，就在那无人chu1作战，用战争娱乐到自己，兴奋到自己。这战争，继续了许久，却没有一个闲人注意到这件事。

但是恰恰那个当儿，在街东，一个小饭馆里打杂的油脸脏shen小鬼，晚上zuo了希奇的梦，老早从脏被窝里爬起来，站在荒坪的一角撒niao，把niao撒完时，一yan看到了那些狗，使他生了气，蹲shen拾起了一个小石tou，奋力向狗shen上掷去。这些狗望望对方，见到是那么一个不起yan的脏小子，就汪汪的吠着，于是这小子第二次又拾起了一个较大石tou，抛到狗群里去。但当他记起了自己这一天要zuo的许多事情，以及落在本shen上的许多灾难时，便觉得有点无聊，有点寂寞，没有兴致再去向野狗挑战了。这小子，不久就仍然走回馆子下铺板门去了。

在街南，一个陈旧的有壮观的门楼的私人某家祠堂里，大戏台的前面，有一名年青的兵士，穿了长大不甚称shen的灰se棉布军服，拿了喇叭chui号。第一次chui了天明号，第二次chui起床点名号，第三次chui下cao2号。当三次号音chui完后，于是就有一连年青兵士，排队到荒坪里去，把野狗所占据的地方成为cao2场，由连长领tou，团团的cao2起跑步来了。这一连穿灰se衣服的人，也如其他别的地方的新兵一样，每天早早的起来，没有什么可作的事情，就只有跑跑圈子。跑了一阵后，又分成小排，随了每个连附的意思，zuo一切兵士成天zuo过的事情。跑步，慢步，向左，向右，卧下，跪下，每一个口令都有一zhong形式，这类不同的也十分简单的形式，就支pei了这些人的兴味和希望。他们都明白他们自己是兵士，每一个人在他的领章上，袖章上，以及其余小小地方，总不忘记自己的shen分。还有他们心上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时间久了一点，新兵渐成为老兵，从那长年吃糙米饭的口里，喊chuqiang而有力的声音，这个声音，单纯而略显得呆笨，从荒坪里散播chu去时，另外一些地方，就有人觉得这是一zhong愚蠢的呼喊，因此发了怒，因此生着气。原因乃是他们是兵士，另外的他们却是人之师的“教授”！

这里另外要说到的，就是在卖ma厂附近，因为地方接近湖北大学，来往方便，有一些用口she2叫卖知识传播文化的上等阶级人wu赁屋居祝这些教授们，从大都会来到这有名无实的破烂萧条地方，耳目所接chu2，总是一些不愉快的现象。地方既肮脏，房屋又卑小，人又狡猾，天气又坏。因此平时修养极好的，一到这儿来住了一些时间，一提到这地方任何事wu，总不缺少牢sao。脾气呢，可以说是完全变坏了。他们并没有忘记到这地方来教书，可以多拿一些钱，吃一点好东西，享享清闲的福。但别的不如意事却常常使他们不能忍耐。一个内战所必争适宜于培养军人的地方，排长连长，司令指挥，这些人wu以类聚，住来非常相宜，当然就不容易合得教授们的脾味了。

这个地方，这样早上，住在卖ma厂街西一栋房子里小楼上的一chu1人家，平台正对着荒坪，因为坪里愚蠢的人所作愚蠢的呼喊，就惊醒了一个人的睡眠，从卧室里忽然起了一zhong很有威势的吼声。

“杨妈，妈妈——我的妈，你为什么又忘记关门了？”

这家人家的娘姨，照到当时作仆人的规矩，老清早就起来了，一起来便在平台上打扫落叶，把门开后，忘记掩上，所以兵士们的整齐划一的喊声，惊吵了这个尊贵人的好梦。

听到老爷的吼声，娘姨轻轻的把门关好，里面老爷就又同庄周一样化作一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