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两个大学生在争论主义的范围，所以我一时就走不脱了。”

这是三年前的事情，到了三年后的今日，我也不更听见胡陈二君在何，推想起来，他们两位，大约总在国研究最新最好的主义。

“你这位青年是没有主义的么？那真可怜呀！”

他又斜视了我一，放着他那同猫叫似的音说：

人近了中年，年轻时候的梦想不得不一层一层的被现实的世界所打破，我的异乡飘泊的生涯，也于今年七月间结束了。我一个人手里捧了一张外国大学的文凭，回到上海的时候，第一次迎我的就是赶上船三等舱里来的旅馆的接客者。——谢绝之后，拿了一个破包，走到了税关外的白的路上的时候，一群狞猛的人力车夫，又向我放了一阵迎的噪声。我穿了一香港布的旧洋服，手里拿了一个包，为太光线一照，已

江君讲到这里，胡君光着两，带了怒，放大了他那洪钟似的声音叱着说：

胡君江君争论了两个钟，还没有解决，我看看太已经下山了，再迟留一刻，怕在路上要中了秋寒，所以就一个人走了。我走到门的时刻，听见屋里争执的声音更了起来，本来是胆很小，并且又非常和平的我，一边在灰土的日暮的街上走回家来，一边却在心里祈祷着说：

我的同乡替我们介绍之后，他又对我斜视了一，才从他那青灰布的长衫里摸了一张名片来。我接过来一看，上边写着“人生艺术主唱者江涛，浙江”的几个字，我见了浙江两字，就觉着一亲的乡情，便问他说：

“今秋放洋的官费留学生中，当以XX大学学生胡君陈君为最优良。胡君提倡人主义，他的事业言论，早为我们所钦佩，这一次中了T校长的选，将他保荐官费留学国，将来成就，定是不少的。陈君年少志，研究经济素有心得，将来学成归国，想定能为我们经济社会施一番改革。”

“可敬可的诸位主义的斗将呀，愿你们能保持和平，尊重人格，不至相打起来。”

“我在外国图书馆里同坐牢似的坐了六七年，到如今究竟有一什么学问？”

这一年九月里，我因为在荒废的圆明园里看了一宵月亮，宿了一晚，便冒了寒，害了一场大病，我病愈了，将返日本的时候，看见《晨报》上有一段记事说：

三

“是的是的，我们中国的新文学太不行了。我今天《晨报》上的一篇论文你看见了么？现在我们非要讲为人生的艺术不可。了要和劳动者贫民表同情不可。他们西洋人在提倡第四阶级的文学，我们若不提倡第五第六阶级的文学，怎么能赶得他们上呢？况且现在中国的青年都在要求有血有泪的文学，我们若不提倡人生的艺术，怕一般青年就要骂我们了。”

我正呆呆的坐在那里看陈君的又红又白的面庞，门忽又来了一位驼背的青年。他的面青得同菜叶一样，又瘦又矮的他的材，使人看不他的年龄来。青黄的脸上架着一双铁边的近视镜。大约是他的一怪习惯，看人的时候，每不正视，不是斜了睛看时，便把他的光在那又细又黑的镜圈外来偷看。我被他那么看了一，中觉得一，因为他那镜圈外的光好像在说：

“你下半天上什么地方去了？”

“江先生也是在大学文科里念书的么？”

“你们何以谈了这么久？”

黄连一样，自打自的嘴罢了，若是人家劝你选的呢，那你就不得不大抱怨于那劝你选的人。所以代人选择主义是很危险的。”

“我何以会笨到这步田地。读了十多年的死书，我却一个彻底的主义都还没有寻着。罢了罢了，像我这样的人，大约总不合于中国的社会的。”

“江涛，你那人生艺术，本来是隶属于我的人主义的。为人生的艺术是人主义在艺术方面的一端。你讲话的时候绝不提起你的主义的父祖，专在那些小问题上立论，我是非常反对的，并且你那名片上也不应该只刻人生艺术那几个字，因为人生艺术，还没有成一主义，你知么？你在名片上无论如何，非要刻人主义者不可，你立刻去改正了吧！”

“上S公寓去了一回。”

我回到哥哥家里，看见哥哥在上房厅上与侄儿虎和侄女定玩耍。一把洋灯的柔和的光线，正与这中产家的空气相合，溶溶密密的照在哥哥和侄儿侄女的笑的面上。我因怕把他们乐的小世界打破，便走近坐在灯下钢琴的嫂嫂边去。嫂嫂见了我，就停住了手，问我说：

我听了陈君的话，心里佩得很，以为像那样年轻的人，竟能讲这样老成的话来。我呆了一会，心里又觉得喜，又觉的悲哀。喜的就是目下中国也有这样有学问有见识的青年了；一边我想到自家的上，就不得不着一绝大的悲哀：

嫂嫂叫厨摆上饭来的时候，我还是呆呆的在那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