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我的言论,的确失败了,这还是因为我料事之不明。那原因,大约就在多年“坐在玻璃窗下,醉朦胧看人生”的缘故。然而那么风云变幻的事,恐怕也界上是不多有的,我没有料到,未曾描写,可见我还不很有“毒笔”但是,那时的情形,却连在十字街
,在民间,在官间,前看五十年的超时代的革命文学家也似乎没有看到,所以毫不先行“理论斗争”否则,该可以救
许多人的罢。我在这里引
革命文学家来,并非要在事后讥笑他们的愚昧,不过是说,我的看不到后来的变幻,乃是我还欠刻毒,因此便发生错误,并非我和什么人协商,或自己要
什么,立意来欺人。
那些革命文学家,大抵是今年发生的,有一大串。虽然还在互相标榜,或互相排斥,我也分不清是“革命已经成功”的文学家呢,还是“革命尚未成功”的文学家。不过似乎说是因为有了我的一本《呐喊》或《野草》,或我们印了《语丝》,所以革命还未成功,或青年懒于革命了。这吻却大家大略一致的。这是今年革命文学界的舆论。对于这些舆论,我虽然又好气又好笑,但也颇有些
兴。因为虽然得了延误革命的罪状,而一面却免去诱杀青年的内疚了。那么,一切死者,伤者,吃苦者,都和我无关。先前真是擅负责任。我先前是立意要不讲演,不教书,不发议论,使我的名字从社会上死去,算是我的赎罪的,今年倒心里轻松了,又有些想活动。不料得了你的信,却又使我的心沉重起来。
那么,我没有罪戾么?有的,现在正有许多正人君和革命文学家,用明枪暗箭,在办我革命及不革命之罪,将
以上是我尚在北京,就是成仿吾所谓“蒙在鼓里”小资产阶级时候的事。但还是因为行文不慎,饭碗敲破了,并且非走不可了,所以不待“无烟火药”来轰,便辗转跑到了“革命策源地”住了两月,我就骇然,原来往日所闻,全是谣言,这地方,却正是军人和商人所主宰的国土。于是接着是清党,详细的事实,报章上是不大见的,只有些风闻。我正有些神经过
,于是觉得正像是“聚而歼旃”〔6〕,很不免哀痛。虽然明知
这是“浅薄的人
主义”〔7〕,不时髦已经有两三年了,但因为小资产阶级
未除,于心总是戚戚。那时我就想到我恐怕也是安排筵宴的一个人,就在答有恒先生的信中,表白了几句。
但立意怎样,于事实是无的。我疑心吃苦的人们中,或不免有看了我的文章,受了刺戟,于是
而革命的青年,所以实在很苦痛。但这也因为我天生的不是革命家的缘故,倘是革命
,看这一
牺牲,是不算一回事的。第一是自己活着,能永远
指导,因为没有指导,革命便不成功了。你看革命文学家,就都在上海租界左近,一有风
草动,就有洋鬼
造成的铁丝网,将反革命文学的华界隔离,于是从那里面掷
无烟火药——约十万两——来,轰然一声,一切有闲阶级便都“奥伏赫变”了。
关系的时候,他们往往也就和上等人老差不多了,然而这是在这样的社会组织之下,势所必至的事。对于他们,攻击的人又正多,我何必再来助人下石呢,所以我所揭发的黑暗是只有一方面的,本意实在并不在欺蒙阅读的青年。
但我已经没有去年那么沉重。近大半年来,征之舆论,之经验,知
革命与否,还在其人,不在文章的。你说我毒害了你了,但这里的批评家,却明明说我的文字是“非革命”的。假使文学足以移人,则他们看了我的文章,应该不想
革命文学了,现在他们已经看了我的文章,断定是“非革命”而仍不灰心,要
革命文学者,可见文字于人,实在没有什么影响,——只可惜是同时打破了革命文学的牌坊。不过先生和我素昧平生,想来决不至于诬栽我,所以我再从别一面来想一想。第一,我以为你胆
太大了,别的革命文学家,因为我描写黑暗,便吓得
,以为没有
路了,所以他们一定要讲最后的胜利,付多少钱终得多少利,像人寿保险公司一般。而你并不计较这些,偏要向黑暗
攻,这是吃苦的原因之一。既然太大胆,那么,第二,就是太认真。革命是也有
的。你的遗产被革去了,但也有将遗产革来的,但也有连
命都革去的,也有只革到薪
,革到稿费,而倒捐了革命家的
衔的。这些英雄,自然是认真的,但若较原先更有损了,则我以为其病
就在“太”第三,是你还以为前途太光明,所以一碰钉
,便大失望,如果先前不期必胜,则即使失败,苦痛恐怕会小得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