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久他就看，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是个极其庸俗、而且有儿傻傻脑的人。但这丝毫没有打消彼得-彼特罗维奇的顾虑，也没有使他受到鼓舞。即使他相信，所有步分都是这样的傻瓜，他的不安也不会消失。说实在的，对这些学说、思想和制度（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正是用这些东西猛烈地责难他）他丝毫也不关心。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只需要尽快、立刻清：这儿发生过什么事情，是怎样发生的？这些人有势力，还是没有势力？如果他着手某一件事，他们是揭发他呢，还是不揭发他？如果揭发，那么是为什么揭发，现在到底是要揭发些什么？不仅如此，而且要清：如果他们当真有能耐的话，能不能设法博得他们的好，而且立刻稍微欺骗他们一下？该不该这样？譬如说，能不能通过他们使自己的事业展得顺利一些？总之，他面前有成百上千的问题。

然而，列别贾特尼科夫虽然心地十分善良，但在某程度上也开始对和他同住的这个人，也就是他从前的监护人彼得-彼特罗维奇，到无法忍受了。所以会发生这情况，从双方来说，都有儿偶然，不过却是相互的。不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多么单纯而又轻信，可还是开始渐渐看，彼得-彼特罗维奇在欺骗他，心里暗暗地瞧不起他，看“这不完全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他曾试图向他讲述傅立叶的系和达尔文的学说，但是彼得-彼特罗维奇，特别是近来，不知为什么，听他讲述的时候，已经带着过于明显的讥讽神情，而最近，甚至骂起人来了。问题在于，他本能地开始看透了，列别贾特尼科夫不仅是个庸俗和有儿傻气的人，而且也许还是个撒谎的家伙，就是在他自己那个小团里，他也没有建立任何比较重要的关系，而只不过是多少听到过一些几经转述的东西；不仅如此：也许就连他该的宣传工作，他也不甚了了，因为他太糊涂，他怎么能什么揭发者呢！我们顺带说一声，在这一个半星期里，彼得-彼特罗维奇很乐于接受（特别是最初）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的甚至是非常奇怪的赞扬，也就是，譬如说吧，如果安德烈-谢苗诺维奇说，他打算赞助不久即将在小市民街某成立的新“公社”①；或者，譬如说吧，认为如果杜涅奇卡在婚后一个月就想找一个情夫，他也不会涉；或者，说他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孩们受洗礼，等等，等等，对这一类的赞扬，他总是不予否认，而是默不作声。对别人加在他上的这样一些优，照自己的习惯，彼得-彼特罗维奇都不予否认，甚至容许人家这样赞扬他，——不是什么赞扬，他听着都到有儿飘飘然。

青年之一，甚至是一个在某些他很兴趣的、神话般的小团里起重要作用的人。这使彼得-彼特罗维奇到非常惊讶。这些十分大、无所不知、蔑视和揭一切人的小团，早就使彼得-彼特罗维奇到恐惧了，这是一特殊的恐惧，不过，也完全是一模模糊糊的恐惧。当然，还在外省的时候，对这类事情他不可能形成哪怕是大致符合实际情况的概念。他像大家一样，听说有这么一些步分，虚无主义者，揭发者，以及诸如此类的人，在彼得堡，这人特别多，不过和许多人一样，他也把这些名称的涵义和质夸大和歪曲到了荒谬的程度。已经有好几年了，他最怕的就是揭发，这也就是使他经常到过分惶恐不安的最主要的原因，特别是在他梦想把自己的活动转移到彼得堡来的时候。在这方面，他是所谓受过惊吓的，就像小孩有时受了惊吓一样。几年前，他在外省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就遇到过两起无情揭发的事件，所揭发的都是省里相当有威望的大人，而在他们被揭发以前，他一直依靠他们，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靠山。一次揭发的结果，是被揭发者特别丢脸，另一次的结果，几乎是引起很大的麻烦。这就是彼得-彼特罗维奇一到彼得堡，决定立刻摸清情况的原因，如有必要，他就要抢先一步，讨好“我们的年轻一代”以防万一。在这方面，他把希望寄托在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的上，而且，譬如说吧，他去探望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勉重复那些众所周知的、别人的意见了…

这个安德烈-谢苗诺维奇是个质虚弱、害淋结的人，个矮小，在某任职，一淡黄的发，颜淡得奇，留着饼状的连鬓胡，并为这胡到非常自豪。此外，他几乎经常害病。他的心相当，可是说话很自以为是，有时甚至极端傲慢，——如果与他的形相对照，这几乎总是显得十分好笑。不过，在阿玛莉娅-伊万诺夫娜这儿，他却被看作相当受尊敬的房客中的一个，也就是说，他不酗酒，而且时缴房租。尽有这些优，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却当真有儿傻里傻气。他赞成步思想，加“我们的年轻一代”——这是由于年轻人的情。这是那些多得不可数计的形形的庸人、思想极其幼稚、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却又刚愎自用的人们当中的一个，他们转之间一定会附和最时髦的行思想，为的是立刻把它庸俗化，为的是把他们有时的确是以最真诚的方式为之效力的一切漫画化。

由于某些原因，彼得-彼特罗维奇今天早上把一些五厘债券②换成了现钞，现在正坐在桌边一叠叠钞票和连号的公债券。几乎经常没有钱的安德烈-谢苗诺维奇在屋里走来走去，装对这些钱不兴趣、甚至鄙视的样。彼得-彼特罗维奇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譬如说吧，安德烈-谢苗诺维奇真的会对这么多的钱不兴趣；安德烈-谢苗诺维奇也苦恼地想，彼得-彼特罗维奇也许真的会认为，他的漠然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