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白女人将孩子放好,走到她这边来。她说的是什么话呢?听起来那么陌生。她想要干什么?白女人伸出两只手来。孩子多大了,请你告诉我。姑娘也伸出两只手来,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出,于是两只手就停在那悬空处。都快十个月了。白女人声音老大地说着什么,转身回去,她抱起孩子,拿起浴巾,把一切全都带回别墅里。
在下午岑寂的花园里,姑娘睡了过去。
她醒来,抬眼看见白女人又站在面前,她又来问着什么。姑娘回答说:马德望。白女人走了。姑娘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她已从树阴下移出来,躺在小径上面。手里还握着上午那枚皮阿斯特。人家没有再来找她,让她安静地待着,不过,她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但是,马德望将保护起她来,她将就说这个词儿,这个词儿就是她的藏身所,就是她与世隔绝的家。然而,既然她还将信将疑,为何不赶紧走?她还要歇一歇吗?不,不全是这样,她还不急于离开这地方,在上路之前,在找到归宿之前,她要再等一等,这就是她的当务之急。
就在这个下午,她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既然走到了这种地步,她怎么能再退缩回去呢?
她醒来时,正是夜幕降;临。在那边的亭廊下,灯光亮了起来,白女人又在那里俯身看着孩子。这回,只有她一人和孩子在一起。她是不是想再一次弄醒孩子?不。好像是有别的什么事。姑娘仰起脖子,白女人将孩子在桌上放好,离开亭廊,很快端着一盆水回来。随后,她捧起孩子,一面对孩子轻声细语,一面将孩子放在水中。她不再发火,不再那样对待这一对骨瘦如柴的母女。姑娘这时确信,孩子一定还活着,她给孩子洗澡就足以证明。难道还会给一个死婴洗澡吗?这一点,她的妈妈,她知道。现在这个女人,她也知道。两个女人。此时此刻,院落格外岑寂。没准人家已经忘了她还在小径上。事情自然在那里发展着。在她的脚前,紧挨着树身,有一大碗汤已经凉了,那是在她睡着的时候,人家在那儿的,人家并没有踢她一脚叫醒她。在汤碗的旁边,有一瓶药是治脚伤的。
她吃着。她边吃边看,白女人的手正上下抚摩着孩子,口里一面说着什么,孩子的小脑袋上,覆盖着白色的泡沫。姑娘不由得偷着笑起来。她站起身子,朝那边走了几步,看着。从上午到现在,她还是头一回走动。她停在那里,没有再走过去。她看见孩子在水盆里睡着,白女人不再说话,正用浴巾擦去孩子身上的白沫儿。姑娘不禁又朝前走了几步。就见孩子的眼皮微微地颤动,紧接着细细地叫了一声,又在那浴巾里睡着了。姑娘又看了一会儿,便离开那个地方,回到树下。番荔枝树树影浓密,她坐在下面,以免被人注意,也好再等下去。
满月当空,马路清晰可辨,她捡起身边的一个番荔枝果,送到唇边,乳白色的果肉,像奶汁一样,甜丝丝的,但想要呕吐,原来是一种坑人的东西。吃不得,她又将果子放在地上。
她不饿。
房屋的轮廓及影子清楚分明,院落圆无他人,想必外面的马路也是。栅栏门一定是关起来了,但从篱笆那一边准会轻而易举的。
忽然门铃声响。一个仆人跑过去,打开了栅栏门。就见一个白人先生,挟着一个包,走了进来。栅栏门又关上了。仆人领着白人先生,打姑娘旁边走过,却没有看见她。白人先生见到女主人。两人说起来。女主人从浴巾里抱出孩子,让他看过,又放回浴巾里。而后,他们进了别墅。亭廊里的灯火仍亮在那里。院落重归岑寂。
家乡的歌谣,有时我睡在牛背上,肚里吃得饱饱的,那是妈妈给的大米饭。那个妈妈,肝火很大,她干瘦的样子站在那里,猛然一下,击碎了回忆。